春日的阳光带着暖意洒下,躺在矮榻上的人似是即将醒来,又似是陷入了梦魇整个人都透着股不安。
骤然惊醒,赵宸轩喘着粗气满目惶然的打量四周。有多久没看到过这么有人气的地方了?目光中带上了明显的迟疑,赵宸轩茫然的看着头顶生了霉斑的房梁,他不是……已经被凌迟处死了吗?
整整三千五百四十二刀,他都不晓得自己是如何捱到最后的。
难不成是被人救了?
可是谁会救他,谁又能救他呢?
……
他大约只是在熬刑的途中昏厥过去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实则还被绑在木架上,于众目睽睽之下被千刀万剐。相信刑场上的盐水银勾很快就会将他拉回‘现实’,赵宸轩闭上眼安静的等待着。
“你醒了?”没有等来盐水银勾,李家夫郎端着煎好的药推门而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距离赵宸轩流落西和县为一疯妇所救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早不记得当初救助了他的郎中长什么样子,是以赵宸轩只道是李家夫郎救了他,便颇为艰难的开了口。
“我只是个郎中,救了你的另有其人。”收钱治病,他不贪这份功德。
“先喝药吧。”不待赵宸轩开口再问,李家夫郎板着脸放下药碗。
“……多谢。”深色的药汁又苦又烫,活像加了三斤的黄连,忍着身上的不适,赵宸轩端起药碗像丧失了味觉一样,眼也不眨的将之喝了个干净。
“你此次伤的很重,又遭湿邪入体,虽不至损伤性命,日后却有可能会于子嗣有碍。”待赵宸轩喝完了药,李家夫郎方才跟他说起了他的病情。
沈崇欣是个疯的,有些话他只能跟赵宸轩说,有些事也只能赵宸轩自己多注意。
都说十疯九傻,沈老四……唉~
“沈家老四是个好的,虽说人有些疯……你安心跟她过日子,她总不会亏了你。”便是未曾失去处子之身,一个不能为人传宗接代的男儿,又有什么未来可言呢?能嫁与沈崇欣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你做过那等人,能嫁与沈老四已是不易,须知知足才能常乐。”李家夫郎犹豫了片刻,又出言劝了一句。
“多谢先生提点。”被李家夫郎的话震得整个人都呆住了,赵宸轩强行稳定住自己激荡的情绪平静道。
沈家老四,赵宸轩默念了一遍这个称呼,心中满是荒谬之感,他素来不信鬼神之说,然那疯妇确是在他眼前人头落地的。这郎中何以……难不成…他竟是回到了过去?
似他这样的人,竟也有重来的机会吗?连李家夫郎是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赵宸轩盯着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一点点从记忆中挖出了那段他最不愿回忆的过去。
彼时他父母新丧,唯一的姐姐也被流放边关,他虽得人所护却连最基本的为父母守孝都做不到。为人子女,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但若仅是如此也只是生活苦些,却不想他心中的良人,只是为了名声才愿护他一时。
连母亲的热孝都没过,三皇女便同他解除了婚约,还生怕他的存在影响了她似得,由父君出面遣人将他发卖为奴远远的打发了。
律法有言贱奴二籍非大赦不得从良,他一生的悲剧都由此而起。
可彼时他却没能立刻看清三皇女的本性,仍旧对她心存幻想,结果……识人不清,蠢成这样落得个被凌迟处死的下场也算他咎由自取。
只可惜…带累了那疯妇……他与此人本不相识,然她确是他家中落难后唯一对他伸出援手的人。算是他欠她的,这个傻子,这辈子怎就又救了他这个狼心狗肺之人?
赵宸轩躺在矮榻上垂眸勾起了一个似嘲似讽的笑。
“吱嘎——”老旧的木门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呻|吟。
“你,你别哭。”不知道在门口看了多久的人扒着门框探进来了一个头。
他哭了吗?赵宸轩抬手摸了摸脸,原来……他哭了啊!赵宸轩怔怔的看着自己指尖的晶莹。
“……”无措的抿了抿唇,沈崇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似乎是趁人之危做了一件对赵宸轩来说非常过分的事情。
然而木既已成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也不可能再到官府去把婚书换回来。
“我没事。”声音嘶哑难听到连自己听了都要皱眉,赵宸轩轻咳两声,试图缓解喉间的不适。
眨了眨眼睛,沈崇欣走进来给赵宸轩倒了一杯水。
“……”看着被沈崇欣递到他眼前的茶盏,赵宸轩难得沉默。
与衣衫的脏乱不同,端着茶盏的手出乎意料的漂亮——看起来全然不似长期劳作之人该有的样子——赵宸轩惊觉他竟从未了解过这个陪他一同赴死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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