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有一道大峡谷过境艰难,乃直取之道。

风雪渐停,原让与漠狄王都遁入此间作战。关妙仪被救下的代价是束远一人独入敌中破局束远虽勉强退下,受伤却颇重。之后薛师望接住关妙仪,马贼们才听从调遣,暂时听原让驱使。

漠狄王由此得知薛师望与原让此前恐有了交易。

他恼怒万分自然杀原让的心更重。原让与他心思相同,是以双方大军队明明都陷入凉州二人各自百来人却在峡谷间战得酣畅。二人心知肚明尽快拿下对方才是道理时间拖得越久风雪掩路的作用便越小敌人背后的援兵赶来的机会越大。

狂风呼啸峡谷作为唯一的风口,战局更险。薛师望自得到关妙仪便只在后辅助,等待凉州援军。“十杀”已离开此处,即使迷路数日,总会有结果。此时最想杀漠狄王的人是原让和束远。

束远冲锋,原让为主。老漠狄王征战一世,手下败将数不胜数。原让的所有熟悉的亲人几乎都和此人脱不开干系……他的父母族叔家伯大哥与其他弟弟们。

雪花作风刀剑相抵。漠狄王力大无穷,原让多的是一腔壬气。漠狄王的刀一遍遍挥来,原让眼前,一幕幕重现的,是少年时的温馨

雪下廊庑独暖,一张地衣,小炉烧酒。众年轻郎君与女郎坐在檐下看雪,感慨丰年好个春。

大哥爽朗健谈,三弟与四弟打闹,六弟尚是孩童,坐在他怀中哭嚷着喊娘。他们一起说笑,风雪扫峨眉,拿着原让开玩笑:

“行之,咱们家上战场的已经够多了,你既然自小文弱,就好好习文好了。等哪一天上长安,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大世家们都瞧瞧咱们凉州不是白丁,不是无才无智。什么叫无才无智?战场上不需要智慧?”

原三郎在一旁帮腔:“行之哥,大哥说得对!没有诗书传家,我们是靠兵马打天下的!到时候你去长安,到三叔跟前当官……咱们家在长安就有人了!”

四郎抱起哭闹的小六郎,大笑:“你这个小家伙,就知道哭。你也是要上战场的知不知道!”

那些光景转瞬即逝,原家的幸福总如镜中烟云。之后,众人死于战场,六郎年幼本不至死,但其父母深陷敌中,六郎随其父母一同惨死。原让骑马奔至战场,猎猎骇风下,他只收回不完整的骨絯。

某方面来说,小七是幸运的。小七只见过家中大哥,原让见过的,确实亲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原让知道不能再那样下去了,他们需要休养生息,他不能再坐在家中吟诗作赋,以为写几幅歌功颂德的诗句,兄弟们就能旗开得胜。

原让顶着压力,将战线缩回玉廷关。

他不和漠狄王直面,让漠狄在西域一时间风头无二,野心渐渐坐大。原让耐心地养着这个敌人,他知道再强的敌人也会败给骄傲和岁月。他家中有一头正在长大的狼……原让何曾真正怕过漠狄王?

岁月让漠狄王鬓染风霜,骄傲让漠狄王设下陷阱、只带一百来人就来杀原让。

原让一步步走来……他有的是耐心!

“哐”雪粒子飞入眼,原让武器被震飞,被漠狄王撞飞出去。薛师望回头,见原让手中刀在地上刺啦划过,渐缓退势。原让撞上树桩,口吐鲜血,半晌爬不起来。

薛师望正与敌人相战,无力回援。

薛师望冷漠地思考:如果原让死了,自己该怎么离开这里。

漠狄王手中的刀横劈而下,凌厉万分。束远一声大喝:“二郎!”

束远顶着来自后方三柄武器同时到来的杀势,毫不犹豫地旋身转体,腾空大纵。他的后背红血弥漫开,让他步子趔趄了下。但束远飞扑到漠狄王刀下,他半身后拧,咬牙徒手接刃,用手上之力挡住漠狄王的攻势。

血已经凝成了冰霜,痛觉太多便已麻木。

束远一身皆是自雪地上滚过的狼狈痕迹,他目青唇白,肤色早已成僵。然他沉雄刚毅,厉声高喊:“二郎!”

多年默契,在漠狄王后退之时,束远拼着伤势盘缠而上。手骨被折,面颊被冰刀割出血刀子。粘稠的血腥气在空中弥漫,束远无知无觉一般缠住漠狄王,让其走而不得。漠狄王大怒,反手将束远压下,一脚踩上青年的手骨。

极轻的声音,应是手骨碎裂,可是束远没有声音发出。

只有粗重的喘气声。

斜后方,原让喘着气。雪花在睫毛上颤抖。

“行之……杀了他。”

“行之……杀了他!”

“行之!杀了他”

冷风肆虐灌来,头顶树上的雪簌簌震落,原让躺在地上。他忍着麻痹的手臂,挺身翻起。

夜与雪缠磨,世界变得缓慢空白。他摸过束远砸过来的刀,从后跳上漠狄王的后背,一刀直下

“咕噜。”

奇异的寂静下,老漠狄王的头颅落了地。

峡谷旁道,漠狄援军摸了过来。他们安静地埋伏在地,并没有跟着漠狄王下去作战。他们提防着凉州军的援助,同时寻找着下方的机会。

原让砍下了老漠狄王的脑袋,埋伏的漠狄军将领,涨红了眼,却冷静地知道自己等到了对方松懈的片刻机会。

原让手扶着刀撑地而站,他颤巍巍地弯下腰去拉束远。漠狄人在林中的箭盯住他,“嗖”一声,长箭飞出。

关妙仪一直与薛师望站在一起,最后的战斗,她一直怔怔看着原让两人与漠狄王的死战。她始终不能理解原让,但是她在他面前,开始觉得自己卑微。敌人的箭刺向原让后背时,她眸子瞠起。

关妙仪:“师望!”

薛师望手中拉弓,长箭射出,直撞上那支箭。

再马蹄声阵阵,雪雾翻起,与此同时,山头的原霁等人赶到。丛林中的漠狄人搭弓射箭,原霁的马上,身前坐着关幼萱。关幼萱手中紧紧抓着原霁交给她的弓,而此时,原霁握住她的手,从后背箭筒中抽箭,与她搭弓。

此姿势他最方便。

“砰”锋利的箭从二人手中飞出,准头毋庸置疑。

三只箭来自三个方向,挟风裹雪,凌厉万分。

关幼萱后背贴着郎君冰凉的身体,他的气息却灼烫地贴着她的面颊。关幼萱紧绷着身,见下方的人齐齐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凉州军和漠狄军用不同的语气,说出同样的话

“凉州军的援兵到了。”

漠狄王的死,原霁的到来,让原让一方如虎添翼,这只小批队的漠狄军的颓势毋庸置疑。之后兄弟二人当即回转玉廷关,风雪彻底消停,木措无法在封嘉雪的守势下攻破武威郡。

当漠狄王的头颅送至木措帐下后,木措当晚对武威郡发起疯狂攻势。

天亮后,木措撤兵漠狄王一死,他便知玉廷关下的战争,要变局了。

三日后,漠狄对凉州发出的战争以漠狄王的死而惨白告终。一月后,木措会登位为新的漠狄王。五日后,原让兄弟回到武威郡,他们带回了关妙仪和薛师望。

关妙仪没有选择,她被押回武威后,便与薛师望分开了。关妙仪不安地坐在屋舍中,想着原让对自己的态度

师望与马贼们最终是帮了他的。

他是大元帅,当有气量,应该不会杀了自己和薛师望吧?

可是哪个男人,能忍受未婚妻对自己的欺骗,假死后与人私奔呢?

“吱呀。”木门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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