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话,只是看季宵,决定把选择权交给他。
不过季宵显然并不接受我这一番好意,他沉思片刻,用手肘碰一碰我,之后就自顾自地去一边研究案台。我心想,难道你还要把刚刚爬过去的虫子捉住、当宠物来养?
虽然知道季宵一定不是这个目的,而他用手肘碰我,就是要我吸引卡皮奥和负责做饭的人的注意力的意思,我有些被冷落的不快。
连带和面前两人讲话,也显得心不在焉。
我说:“上岸之后,我会和张先生——”也就是海岛的主人,这些船员雇主,来沟通一下眼前环境的问题。
原先是打算这么说的。
但季宵不知做了什么,又凑回来,语气松快许多,对负责做饭的船员说:“准备好了吗?”
面前两人都一愣。
我也有点不明白,这么短时间内,季宵究竟想到什么?为什么突然有这样态度。
我侧头看季宵,用眼神询问。
看到这样的厨房,难道还吃得下去?
季宵和我视线对上。他没有回应我这些疑问,而是朝我眨了下眼睛。
我叹口气,瞬时没了其他想法。
算了,季宵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五分钟后,我们各自端着一个盘子离开厨房。
我想打趣一句,但季宵说:“先回房间?”
我耸耸肩,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拒绝。但往回一路,还是要对他抱怨。
他只是听着,并不反驳,也没有再多话。
一直到房门关上,季宵把手中盘子放在桌面。之后,他转头过来。
我看他不像是急着吃东西的样子,但接下来,他的行动,也有些——
好吧,不算“出乎意料”。
他对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开始在房间两边墙壁上敲敲打打。这么过了许久,我觉得牛扒和薯条一定已经冷了,季宵才重新站直。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放在桌上的食物,而是把行李箱拉开,从里面取出两块压缩饼干、一瓶矿泉水,递给我一份。
我用疑问的目光看他。他咬着下唇,看起来非常苦恼。
季宵说软绵绵地说:“老公,你就当做是陪我吧?”
我听着这句话,在他面前坐下来,一样盘腿在地上,和他面对面。
他完全是在和我撒娇,先凑过来亲我一下,再在手机上打字。
这期间,他的手指微微发抖。等把备忘录举到我面前,他的手指紧绷着,指节泛出一种用力过度的白色,是很担心我不信任他、不看重他的想法。
我读一遍备忘录上的字。
有两行,三个意思。分别是要我不要吃这里的东西,要我跟着季宵,要我不要惹那些“船员”生气。
我看着“船员”上的引号,意识到,厨房之行下来,季宵反倒是更加笃定了“这条船有问题”的想法。
为什么?
我回忆着刚刚在厨房的一切见闻,又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让他有了这样的念头。
态度倒是明确,点点头,好让季宵安心。
季宵注视我,大约在观察、判断,想知道我是否只是敷衍他。但最后,他大概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于是放松下来。
他把压缩饼干掰开,一小块一小块吃,偶尔喝水。
做这些的时候,季宵脊背挺得笔直。
我用欣赏的目光看他,放在往常办公室,这种时候,他大约要看我一眼,“警告”地让我快点静心工作。但这一回,一直到吃完压缩饼干,并且和他分了一瓶水,季宵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干脆也挪开视线,不再看他。
可过了一会儿,季宵又打字给我看:还是得出去看看,船上有没有救生筏?还有,基本地形也得摸清楚。
这艘船实在不大,加上船长,上面也只有七八个工作人员。
平日里,除了接送海岛上的人、运送补给品外,他们也会自己打渔赚钱。或者说,后者才是本职工作,前者只是偶尔会有的外快。
从出发开始,天气一直很好。不过季宵并不为之高兴,而是很正经地告诉我:天气好坏不能说明什么,不要觉得只有阴天晚上刮风下雨的时候才会出事。
我看着他,不讲话。
季宵则开始自顾自地懊恼。他一定非常挣扎,“噩梦”在他身上刻下很多痕迹,但他又竭力想要回到正常的生活。
我叹口气,抱抱他。
季宵因为这个拥抱愣住。我一定听到他轻轻的哽咽声,但是再与季宵目光相对的时候,他仍然是那种严肃神色。
我安慰他:“宝贝,会好起来的。”
他嘴角动了动,不知道是在开心还是难过。但他“嗯”了声,说了长久以来的第一句话:“对,会好起来的。”
——如果这条船没有问题,可以证明一切都是他杞人忧天的话。
然而很快,事实证明,季宵并非杞人忧天。
让我来做这番评价,兴许有些奇怪。
可是,到临近一点,离原定的到岸时间又过去一些时候,船依然在海上漂泊。
我和季宵吃完“午餐”,季宵思考一下,提出,虽然白天一样可能出事,但这只是“第一天”,按说还在最安全的时候。所以,不如趁此刻,去探索一下整条船的构造。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露出了此前的矛盾神色。我叹口气,温柔地说:“好,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季宵听了,笑一下。
简单来讲,这条船构造简单,甲板之上是驾驶舱,厨房,船员室等。甲板之下,则带有货仓,油舱。
救生艇在后甲板边缘,看起来十分陈旧。
我和季宵达成一致,觉得这玩意儿应该不太符合当救生艇的标准。不过季宵大概检查了一下,认为既然没有实际破损,就能凑合着用。
说这话的时候,季宵一副跃跃欲试、想要直接把救生艇放下去走人的样子。我看在眼里,有点无语。但他先反应过来,大抵也是想到,如果船上并没有实际问题,我们却这么做了,回海城之后,我要在合作商面前被笑话。
所以季宵暂时放弃。
也就是这时候,另有一个船员找上我和季宵。
他显得非常紧张、害怕,问我们:“你们是不是见到卡皮奥和杜特尔特了?”
我记得前面那个名字。这么一来,后者也很容易和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对应上。
我思索着,露出一点疑问的目光。
面前船员立刻就崩溃了,歇斯底里,喊道:“是的吧?你们见到他们了!不然船怎么会上不了岸呢。”
随着他的话,有海鸥从我们头顶飞过。鱼在船边跃动,原处甚至还有海豚的影子。
如果忽略掉眼前船员的神色,语气,一切都那么安宁、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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