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五号”克拉松曾经告诉我和季宵,船长出了车祸。
这艘游艇由此有了新的船长。
当下,船长觉得面容青紫的阿莫尔可怖,阿莫尔一样抬头,看着船长的模样,发出一声尖叫。
这两方面面相觑,旁边,季宵露出了茫然眼神,说:“这是阿莫尔啊?船长,你在说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
季宵实在给我挑选了一个好地方。分明坐着,却仍然可以将所有人的面容尽收眼底。
在季宵说出这句话后,阿莫尔和船长都有怔忡。阿莫尔此前已经接受了季宵的说法——无论他实际上怎么觉得,至少在“逻辑”上,他并未发觉自己已经身故。到现在,他打量船长,磕磕巴巴地,对季宵说:“你看不到吗?!船长、船长他?”
他急切,季宵的嗓音也跟着急切,说:“怎么了?!”
阿莫尔大口喘气,胸膛起伏,呕吐物从嘴角淌下来。
但他浑然不觉,依然用此前的神态、语气,对季宵说话,看起来比方才的季宵还要歇斯底里。
阿莫尔说:“他头都碎了啊!!!”
季宵:“……”
虽然很不应该,但我怀疑,方才那一刻,季宵差点笑了出来。
我压下唇角的弧度,听季宵用那困惑的语气继续说话。归根究底,就是:在他眼中,一切都是正常的。哦,除了窗户影子里的他,还是死无全尸的样子。
阿莫尔沉默,船长沉默。
但驾驶舱内的气氛逐渐缓和。
他们“相信”了季宵的说法。或者说,季宵原本也不用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船莫名失去方向,死去的人们重新归来。
这样的环境下,再出现其他怪异的事,简直是理所当然。
往后的半个小时,我们与驾驶舱外的三个鬼对峙。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显得越来越暴躁。被海水泡烂了的手不再只是贴在玻璃上,而是开始拍打窗户。“咚咚咚”作响,阿莫尔和船长显得胆战心惊。如果不是他们已经死掉,我恐怕会怀疑,他们要被这些动静弄得心脏病发作。
离五号出现还有十五分钟,我心中猜测,季宵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样不行。”
季宵说。
他的声音轻而快,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之后,忧心自己后悔,于是迅速开口。
船长和阿莫尔看着他,而季宵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被两个死人盯着,外面还有三个鬼虎视眈眈。
但季宵可以面不改色,说:“我们要主动出击。”
船长和阿莫尔惊诧:“季先生,你在说什么!”
季宵说:“这个玻璃迟早要碎掉。”
“嘶——”
“上帝保佑啊!”
船长和阿莫尔在胸口画起了十字架。这个场面近乎于好笑了,但季宵不能笑。
我倒是可以悄悄勾起唇角,再光明正大地继续从玻璃影子里观察。
季宵打断了船长与阿莫尔的祈祷。他又露出那冷峻的、决然的一面,说:“如果你们想在这里等死的话,我不反对。但是,”他停顿一下,思索片刻,“我和邵先生要出去。”
出去?
我一顿,看着面前的操作台。
我自然会听从季宵的安排,但事到如今,将近三个小时过去,海岸依然不见影子。
我能大概猜到季宵的计划,然而哪怕那个计划成功了,面对现状,也显得杯水车薪。
可季宵仍然决定去做。
只要能捱过当下时刻,可以多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那么一切都值得。
季宵斩钉截铁,却又有条理,告诉船长和阿莫尔:“我们这样做。”
他的声音压到很轻,丝毫不介意两个鬼身上的腐臭味,凑近和他们讲话。
在季宵的安排中,我们会使出一招“调虎离山”——季宵冷淡地说:“他们能死掉一次,就能死掉第二次。在我家乡的传说中,被淹死的鬼,总是怕火的。我们用船上的操纵杆,弄出一点动静,把他们引去一边。趁着这个时间,在甲板上生火。”
“有用吗?”
船长和阿莫尔相顾惊疑。
季宵说:“总是要试一试的。”
船长和阿莫尔沉默。
季宵看着他们,问:“你们宁愿这样死掉,也不愿意抗争吗?”
船长和阿莫尔听到这些,嘴巴张一张,终于点头。
季宵就安排他们,要他们去操控操纵杆。在船长与阿莫尔忙碌的同时,他朝我走来。
一步一步,他身上的锐气一点点消磨掉,变成了软绵绵的小猫。
我侧头看他,是很信任的样子。我问:“我们这就走吗?”
外面三个鬼拍玻璃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我们都可以忽略掉。
季宵深呼吸了一下,低声说:“出去再和你解释?”
关于他为什么提出那么一个提议、为什么笃定会起到作用。
我心想:其实你不用解释也可以。
口中则回答:“好。”
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
季宵此前花了七分钟说服船长和阿莫尔。接下来,那两个人用三分钟时间,制造出一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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