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躲在院中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上的姜阮,看见陆晏大闹灵堂竟不管不顾的在自己灵前对仆人动起手来,心中极为震怒。
从前她只知陆晏此人自幼被家中父母骄纵的不成样子,行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不顾旁人感受,却不曾想,他竟然肆意张狂到大闹自己灵堂的地步,心里这两日原本对他的那点儿改观尽数消失,顿时新丑愁恨涌上心头,怒不可遏。
这厮从来便是如此,欺负起人来向来是不竭余力,甚至,自己都死了还不放过。
她这两日东躲西藏,又累又饿,愤怒已然达到了极点,顿时冷笑练练:陆晏啊陆晏,怎么,你也是见着我死了,如今来看我笑话的吗!
辱人至此,天怒人怨!
随即她又觉得委屈,自己正值妙龄,却横死家中,就算是死对头也不能不不讲半点昔日同窗之谊来大闹她的灵堂,难不成自己上辈子挖了他家祖坟不成!
我跟你拼了!
她从树上纵身跳到她尸首旁边,张牙舞爪准备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却不曾想方才还平静无风的院子突然狂风大作,就连尸首上的白衾也被飓风掀开。
她慌忙去遮掩,生怕别人见到她死了的模样,谁知遮掩不及,那白衾露出一角,恰巧露出她的脸来。
她呆呆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一时忘了动作。
只因她生性/爱美,虽这几日一直躲在此处,但一直都未敢揭开白衾,生怕看见一副容颜损坏的尸首来。
且她一直从尸首上闻到一股淡淡的不同于从前用过的异香,以为是祖母怕她尸首发出异味特地挑的香料。
如今看来,她虽死两三日,尸体竟面容栩栩如生,好似正在睡觉一样,尤其在眉心朱砂痣娇艳欲滴。
她如此想伸手朝自己鼻息处探去,可那毛发动也不动,半点生息也无。
她觉得好奇,仔细看了又看,却发现自己右拳紧握,闻到那异香正是这里传出,正待要查看,只见陆晏已走上前来,眼睛红的吓人,竟似看不见自家爱猫,看着尸首喃喃自语。
她正要仔细听,却见他突然呕出一口血来,喷洒的到处都是,连同她也未能幸免。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动手这就吐血了,难不成是老天也看不过眼?
姜阮心道真是恶有恶报,却见陆晏突然上前将安睡在床上的自己扶起抱在怀里,哽咽道:“阮阮,我来迟了!”
姜阮当即愣在那儿,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陆晏今日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她收起爪牙蹲坐在那儿,一眼不发的看着他,见他嘴角带血,面色苍白,发丝凌乱垂于额前,比起昨日那个翩翩贵公子,竟似变了个人一样。
姜阮记忆中的陆晏一直都是天子骄子,不可一世,最爱捉弄人,欺负人,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做事但凭自己高兴鲜衣怒马的少年,何曾露出过这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神情来。
她思来想去,也没想通陆晏为何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她又仔细盯着自己的尸首看了看,想到从前所看的一些奇闻录,心里有个一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他竟有恋尸辟不成!
而这时紧随陆晏而来的姜易之已带人来势汹汹冲进院中,见陆晏正抱着姜阮尸首,随即拔剑指着背对着他的陆晏怒不可遏,“快将这辱人的混账东西给我绑了!”
底下的人正欲动手,只听院外有人大喝一声:“谁敢!”
只见闻讯赶来的李瑶站在院门口一进来就看见自己儿子口吐鲜血,急忙上前道了一句“阿晏”!
姜易之冷冷看了一眼李瑶,顾不得尊卑礼仪,看着身后仆从呵斥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动手!”
李瑶见到院中混乱的情景便已经猜出来是怎么回事,自己儿子大闹别人灵堂自知理亏,不欲与他争辩冷哼一声扭过脸去,看了左右,道:“还不快将阿晏带回家里。”
丹淑与丹翠连忙上前劝道:“小郎君快快同我一起家去。”
可此刻的陆晏一心沉浸在姜阮去世的悲伤之中,任她二人如何哄劝应也不应。
姜易之急得大手一挥,“还不快快将这不知礼义廉耻的小子拉走。”
李瑶本就是及其护短之人,方才一直忍着,见状,呵斥道:“谁敢动吾儿!”
那李瑶未出嫁一起以前,一直是当今陛下李谋的左右手,且手段较与中庸的李谋更先狠辣凌厉。
她出嫁后一直在府中相夫教子,来往的也都是后院女子,年份久了,眉眼处较之从前柔软许多,竟使姜易之一时忘了,二十年前李瑶在朝中叱咤风云时的模样。
如今见她一脸怒容,竟吓退一步,随即他想到此事原本就时自己占理,便是闹到御前也不怕,随即挺直了腰杆,冷笑道:“殿下难道是要以势压人,如此混世魔王,不拘在家中,大闹别人的灵堂是何道理?”
李瑶轻哼一声不说话,亲自上前掏出帕子一脸心疼替自己儿子擦去嘴角血迹,低声哄劝,“姜家姑娘已经去了,你莫要在这里胡闹,免得她不安心。”
一旁的姜阮深以为然,跟着点头:快将这混世魔王带走吧。
可陆晏却呆呆转过头看了自己母亲一眼,眼里的泪竟止不住的往下流,哽咽,“阿娘,阿娘,她,我不信……”
李瑶再也说不出口,转头掉下泪来,就连一旁的姜阮不知为何心也跟着疼了一下,呆呆看着悲痛欲绝的陆晏。
这时,带着面纱的钱氏领着姜婉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匆匆赶来,见着院中剑拔弩张的情形,眉头一皱,看着自家仆从,冷声道:“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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