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发现婴勺变得沉默了。

从二人一路上被押走,到二人被关进隔壁的两间牢房,结结实实地上了锁,婴勺都没有再说话。

沉玉越过结实的隔栏看着她沿着墙根坐下,觉得这路上必然发生了点什么,但自己没能留意到。

只是若事情与自己无关,他对旁人的隐私毫无窥探的兴趣。

尤其是此时,他饿了。

沉玉打从生下来,头一回寄居到一个凡人的身体里,头一回看见雪,头一回被冻醒,头一回看着对面牢房门口的半碗剩饭挪不开眼。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种感觉就是传说中的“饥饿”。

沉玉觉得新奇,又有些惆怅。

然后他发现隔壁的婴勺有了动静。

被抽走魂魄的不适仍旧盘桓在体内,虽然略恢复了一点精神,但沉玉还是懒得动,就挨在木栅栏上,看着婴勺收拾地上的干草。

沉玉捏起腿边的干草,瞧了瞧:“这东西有什么用?”

婴勺把乱七八糟的干草拢到墙角,再铺平,勉强能容纳一个人:“你晚上不用睡觉的?”

沉玉道:“不用。”

婴勺弯着腰捡干草,看向他。

沉玉补充道:“没睡过。”

婴勺心想:这人的原身估计是鬼。

她直起腰来拍了拍手,点了点他:“你住进凡人的身体,过一会儿就明白为何要睡觉了。”

有狱卒来送饭。

婴勺立刻蹲到门口去,看着那人打开食盒,里头有两份饭。

一碗糙米饭,以及一碗盖着肉和菜的糙米饭。

狱卒伸手拿出一份,刚放到地上,抬起头和婴勺对视了一眼,然后把饭菜收了回去,换成了另一份没肉的。

婴勺瞪视:?

牢役说:“不是你的。”

他留下那光秃秃的白米饭,然后来到沉玉的牢房前,放下了那碗显然贵气很多的。

婴勺:???

沉玉向狱卒道了谢,把饭端了进去。

眼看那人收起食盒就要走,婴勺连忙出声:“哎——等等!”

狱卒百无聊赖地起身,眼皮子都没抬,说话时满腔没睡醒的哈欠:“就这些饭,都蹲进来了还挑啥?”

“不不不我不挑,官爷误会了,小人另有所求。”婴勺随手掏出一小块碎银子,眼瞅着至少有一二两,她抛了一下,冲狱卒眨了个眼。

狱卒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珠子向两侧瞟了瞟,向后退到她的牢房前,也不看她,伸手准确地拿住银子,往袖子里一揣:“讲。”

婴勺友善地笑了两声:“小人不为难官爷,就是个小忙,劳烦官爷帮我弄面镜子来。”

狱卒斜着眼,目光在她的脸上片刻,清晰地表达了“臭美”二字,但看在银子的份上,那人二话没有:“等着。”

于是二人隔着木栏吃牢饭。

婴勺吃了两口难以下咽的糙米饭,连口水都没得喝,这才想起和自己一块儿被抓的隔壁这位,刚想把筷子伸过去捞块肉,就发现对方碗里就剩个底了。

婴勺愤愤:“你是饿死鬼吗?”

沉玉擦了下嘴,优雅地放下碗:“凡人真有意思。”

婴勺捧着碗,盘腿和他面对面坐着:“何出此言?”

沉玉道:“凡人之躯生老病死,知饥寒知温饱,饥寒时难捱却有盼头,温饱时满足却为将来的饥寒所虑。”

婴勺盘着腿,晃了晃脚跟:“这可不止是凡人的道理。”

沉玉道:“我从未感受过饥寒,今日有感而发罢了。”

婴勺:“你是鬼?你们璧城主住在那么冷的地方,你都没感觉……哦,你们璧城主好像也是鬼。”

沉玉一笑:“可能是吧。”

婴勺扬了扬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沉玉道:“婴勺君看起来深谙凡世道理,与我辈甚是不同。”

婴勺:“道听途说的。”

沉玉道:“四境轮里,这种道听途说很是罕见。婴勺君果真是神通广大。”

四境轮里绝大多数的恶胚都是十几万年前被父神一手关进去的,那时候凡界还只有个雏形,压根没人去过。直到三千年前四境轮突然暴动,短暂地打通了与外界的联系,又收了一小撮妖魔鬼怪。这批人给与世隔绝的四境轮带来了一管新鲜血液,只可惜绝大多数都没能活到现在。

婴勺没理会他,任他猜去。

沉玉道:“四境轮里仙君甚少,婴勺君怎会流落至此。”

婴勺道:“你们北境的鬼也挺少,你在玉嬴手底下混,没被他送去给你们璧城主当点心?”

沉玉道:“璧城主并非外界所传来者不拒的魔头。”

婴勺“嗯”了声:“看来是个挑食的魔头。”

沉玉好似有些无奈:“璧城主不吃人。”

婴勺:“当然不吃人了,四境轮里哪里长得起凡人。”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