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可怕的念头滑过,贺画把脑袋一蒙,躺了下来:
“我需要再睡一觉,怕是还没醒。”
十多分钟后,房子里有了些许声音,细细碎碎的,是有人起床做饭了。
贺画试了又试,试了再试,终究是睡不着了,无奈只好起来。天光已大亮,她循着一点似是而非的记忆,出了房间,来到一面墙边。墙上用铁钉挂着一面圆镜,凑上前去,镜子里出现一张略显稚嫩的脸。
哎?这脸有点好看哈这皮肤有点白哈,这眼睛,除了有点懵之外,也还有点大哈。哎呀!这小姑娘长得真不错啊,就是有点土。一条笔直的线分开头顶的头发,两侧用黑色橡皮筋扎着两根麻花辫,刚起还有些乱糟糟的。眼神瞟到镜子旁边挂着的日历,一九七三年十一月二十日!!!
难怪!难怪这里这么破,难怪小姑娘这么土!贺画游魂一般飘回了床上,天塌了啊啊啊
但老天爷似乎并不打算覆灭这方世界,到了时间,太阳照常升起。
贺画木偶一般的起床、洗漱,坐在桌子上喝粥吃馒头。屋子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起来了,坐在桌子前的画面,正是贺画从梦中看到过的小姑娘家早上的日常。吃到一半,贺妈从厨房里拿出两个煮熟的鸡蛋,一个放在老大碗里,一个放小弟碗里,动作熟练,没半点犹豫,显然也是日常的一部分。
贺画抬头看了贺妈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喝粥。重男轻女么,这种陋习影响最大的就是成长的过程,贺小画自然是深受其苦。但对于贺画这种人格已经成型了的,影响不了多少,就是有些膈应人。
如同旁边坐着一位吃了满口大蒜的人,离个两米远就能闻到味,偏偏还要坐你身边,热情的同你攀谈,你说气人不气!
这一眼,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平时的贺小画在老贺家就是个存在感极低的人,只有坐在贺画边上的贺小弟留意到了,悄悄的把鸡蛋塞兜里。
等到大家都出门上班,又追上了贺画,把还有余热的鸡蛋递了过来:
“二姐,吃鸡蛋。”
贺画看了一眼鸡蛋,没接,她不是真馋这一口,又看了一眼带着满脸笑容的贺小弟,不由生出一番感慨,贺小画呀贺小画,你想要的亲情温情的,这里不是还保留着一小份么,这么绝望做什么呢?
摸了摸小少年的头发,才十四岁的小少年身高已经到她眼睛了,应该也摸不了几年了:“我吃饱啦,你留着自个儿吃。”
贺小弟也没躲,见贺画并不勉强,便把鸡蛋往墙上一嗑,又将壳撮得粉碎,拈着鸡蛋膜撕干净,一下扔进嘴里咬破,鼓着嘴像个松鼠一般。
没有小汽车,没有公交车,连个自行车也没有,贺画愣是走了半小时,才走到工作的纺织厂。循着记忆进到车间,看着前边庞大的机械,贺画有些麻爪了。
贺小画的工作是将纺好的棉线缠在滚筒上,这样机器就能接着自动缠绕,然后到了合适的厚度自动断线。五米长的机械两侧都是她的工位,密密麻麻的林立着上百个滚筒套,工作期间,需要不停地走动,更换绕好的滚筒,纯体力活不说,还得化身八爪鱼,才能应对各种情况,稍微慢了一点,就被小组长出言提醒:
“同志们,工作要认真!”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干这个啊啊啊!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优秀的人民教师贺画同志,发出了灵魂三问。生活要继续,人设不能崩,该干还得干,贺画在纺织车间里双眼饱含泪水。
“诶,小贺,眼睛怎么通红的呢?”隔壁工位的大姐见贺画今天动作笨拙,盯了好一会,结果就注意到了她的眼睛。
“哦,刚进了点灰,有点痒,揉了两下,不碍事儿。”贺画抬手把眼泪擦去,迫使自己露出营业微笑。
“可得小心哦,都是机器呢。”大姐意味深长的嘱咐,要以为这话是让贺画注意自己的安全,那就错了!这年头人没机器值钱,要是不小心人为地弄坏了机器,说不定还得请你吃牢饭。
贺画自然也听出来了,心中的悲伤快要逆流成河了:“嗯嗯,知道的。”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