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孩脆脆的嗓音听上去真诚而无害。

可徐连斐还是冷不丁地被吓了一大跳,他转过头去见鬼似的看着女孩,“你刚才叫我什么?”

“哥哥呀。”

棠汐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不待徐连斐出声,又偏头问霍宗:“干爹,连斐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徐连斐:“......”

他什么也没说。

霍宗一听即刻板起了脸,威严的目光往前方一扫,“他不敢。”

这话明面上对着棠汐讲出,但实际是说给某人听得。

来自后座赤果果的警告,徐连斐哪能听不出来,他欲哭无泪怂的一逼,只能掩饰般的嘿嘿笑了两声。

吃过晚饭,棠汐带着不听话散步到了后山。

今天恰好是月中十五,夜空挂着又大又圆的皎月,浓浓月色下,不听话欢快地在湖边追逐着自己的影子,俨然已经忘却这个地方曾给它带来过差点致命的伤害。

“狗子,下次见到徐连斐那家伙可不能再咬他了,不然我会很难做的。”

而且,看样子徐连斐应该是大和尚的朋友,那么朋友的朋友就不算是敌人。

深秋的湖水已经带了十足的凉意,棠汐将脚丫子放进水里后又忍不住缩了回去。

“算了,太冷了,咱明天再来吧。”

不听话耳朵一竖,连忙围着她转了几圈,表示特别赞同。

说撤就撤,短短几分钟,一人一狗便下了山。

此时的后山寺庙里。

徐连斐沮丧地坐在门槛上,几乎快要把这辈子所有的委屈都在此刻倾泻而出。

十年可以磨砺一个人的心智,却也同样能够摧毁一个人的热血与抱负。

他压抑地太久,无数个日日夜夜仿若在濒临奔溃的边缘嘶吼。

夜无声,上方金色佛像如昔,而大殿里除却窸窸窣窣的经卷之音,所剩只有无边无际的沉寂。

这般光景祥和到令人流泪,徐连斐想着,哪怕要他从今往后上战场厮杀割肉,都远比再这样继续等待下去的强。

不多时,夜色愈发浓稠。

前方坐于蒲团上的男人闭眼合上经书,淡声道:“这十年,你是不是认为乾堂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如今的世道,早已不是非黑即白,这片大陆,不再枪火横行,而是和平与法制。”

男人说着不由低笑了一声:“适应新的规则需要时间,乾堂百年基业,何惧这区区十年。”

“乾堂的男儿不怕流血,却也不该轻易流血,你明白吗?”

徐连斐微微愣住。

因为这些年来,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些,他只知道生是乾堂人死为乾堂鬼,未来的路乾堂怎样走,他便怎么走。

即便后来霍公带领一众弟子金盆洗手,他也没有任何疑虑与怨言。

可是,他却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待在乾堂未来之主身边居于这座偏隅的寺庙整整十年。

而偏偏这个人,还是他从小便要立志效仿且崇拜的人。

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丝丝卷入殿内,经帘幡飞,香火缭绕,男人的声音宛若远古悠长的梵唱,在徐连斐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望着佛像前男人坚如磐石的背影,那刻,压在胸腔里的沉郁仿佛在瞬间找到了出泄口。

他始终坚信,有些执着与守候总是值得的。

正如此刻。

皓月当空,徐连斐慢慢展开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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