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晶莹剔透的露水被蛮横地从嫩叶上甩下,堵着气不肯搭理这停泊一夜的避风港,挂载在飞驰的狍子毛发上,赏着雾霭,甚是悠闲。

这是一只已经成年的雄性狍子,时值月,正处于发情期,稀疏的矮小乔木被它戳开树皮,留下臭腺的分泌物,划分领地,等待繁衍。

可是此刻这狍子却没一点欣喜,恨不得变成一滴露水,隐藏在嫩叶上,苟且偷生。

它慌不择路地穿过一丛丛灌木,跃过一棵棵高草,惊恐地瞪大双眼,耳朵被迎面的风吹的向后仰倒,不断抖动着。

草绿色的皮毛被露水打湿,黏糊糊的沾满了一路上蹭过的树叶枝桠,就连那对长长的分开个叉的犄角上,也挂上了一团藤蔓。

屁股后面,尾巴炸开了花,好似一团盛开的雪莲,白晃晃的在密林极为醒目,如同一盏明灯吸引猎的眼球,即便有树干和薄雾遮掩,仍旧那般诱人。

狍子的尾巴下生长着一簇白色毛发,雪一样洁白,当它们受惊时,尾巴就会炸开,它们一般两两成群活动,这炸开的尾巴便能及时起到警示作用。

在冬季族群聚集在一起,觅食照顾幼兽时,又可以用显眼的尾巴引导幼崽的注意力,避免它们迷路。

只可惜,这盏指路明灯此刻已然化作指路冥灯,指引着可怕的猎杀者。

在狍子身后不远处,紧追不舍的,在绿色海洋跃动的金色闪电,是一头远东豹。

它紧盯着前方的猎物,阵阵荤膻的肉香已经传入它鼻孔,刺激着它的神经,它微微张开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悄然提高了几分速度。

远东豹又称东北豹,金钱豹,追猎时多采用伏击段,常常从树上跃下偷袭猎物,或者藏在密草猛然出击,用爆发力解决猎物。

这次如此反常的追击其实已经算不上成功的狩猎,只能说它学艺不精,潜伏水准不到位。

原来这头雄性远东豹也是个雏儿,刚刚离开母亲不到一年,捕猎技术尚欠火候,它盯上这头狍子实属偶然。

雄性远东豹是不折不扣的独行侠,尤其在性成熟之前,它们可以长途跋涉上百公里,寻找合心意的家园。

这头远东豹两岁多一些,还不必为组建家庭发愁,自由散漫。

它独自远行到附近,正巧发现河岸旁一处小山坡的草地上,有一块被狍子践踏过的土地,蹄印散乱,呈现花环状,附近的乔木松树下,树皮都被剥开,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特殊气味儿。

却是因为公狍子见交配季节已到,用犄角掀开树皮,留下气味儿,期翼一场艳遇。

此刻它正围着母狍子大献殷勤,想讨得美人欢心,留下一儿半女,将自己优秀的基因传承下去,不料求婚没看黄历,被这头单身豹逮了个正着。

可恨的是,这小山坡四周空荡荡,野草低矮,不利于捕猎。

远东豹还算有耐心,它知道不可轻举妄动,一朝失利,这两只狍子受了惊,就再也不肯露破绽了。

于是暂时按兵不动,未敢出击。

功夫不负有心豹,苦苦等待几日后,一场瓢泼大雨引发山洪,汹涌的叶尔秋河发起怒火,将两岸河滩河畔尽皆卷入水,那狂暴的水势,莫说是狍子,就是一头大象也难求生路。

小山坡是待不得了,这对苦命鸳鸯倒也命大,呦呦叫着逃出生天,一根毛都没伤着。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补刀,刚从河畔来到密林,这对小情侣惊魂未定,一头等的花儿都谢了的远东豹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可惜它太着急了些,第一时间未能击杀任何一只狍子。

受惊的狍子大难临头各自飞,岔开两个方向奔向密林。

眼见几日的等待要功亏一篑,远东豹怎肯善罢甘休,它循着气味儿追踪两天两夜,总算寻到了这头公狍子,不过这番却又出了些许失误,它估算错了距离,扑了个空,公狍子呦呦叫着又开始了亡命之旅。

自己技艺不精怨不得别人,远东豹这口气可着实咽不下去,尽管首度突袭失利,但它并未放弃,仗着所处密林,障碍物多,各种荆棘藤蔓阻隔,发挥自己出色的跳跃力,穿草丛,越灌木,穷追不舍。

软饭硬吃,它今日强要将这口狍子肉来品尝。

人们常道傻狍子傻狍子,其实狍子并不傻,它们精明的很,若真的痴傻又怎能在这险恶的森林存活。

很多时候,它们都是判断好异常响动是否有威胁,才决定是否逃跑,而人类制造出的枪声锣声,灯光火光,它们都难以理解,因此常常不以为然,被人类轻易俘获。

可这带着一身煞气的远东豹,它们怎可能不识得,公狍子没命的飞奔着,只要出了密林,到了河岸,它就安全了。

没有繁茂的灌木和粗大的树干阻挡,到了低草地带,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远东豹再凶狠也只能望狍兴叹。

不过,这一前一后飞奔着的两头野兽,都未料到,还有一头更强壮更凶狠的野兽悄然参与到了博弈。

北极星紧随着狍子行进多时,远远离开了临时巢穴,它在等待这头惊兽平静下来,露出可乘之。

薄雾越起越大,整片森林都笼罩在一片白色,蒸腾,阳光照进来,一切都呈现出诡异的明亮与昏暗交错的状态。

北极星远远坠着狍子,与它保持在一个接近平行的距离,它是非常成熟的猎,深知这些食草动物的敏狡猾。

如果没有接近到一定距离,且风向合适,地形隐蔽,无法让它们看到听到嗅到,贸然出击是绝难成功的。

于是它不急不缓,不慌不忙,稳稳暗随。

这头平日在浅草活动的狍子不懂得也来不及隐藏行踪,留下一条被踢踏歪倒的野草野花的同时,也令它身上的气味儿飘散在了密林,像一条丝线,勾引着北极星向着它前进,终结它的生命。

也是这狍子命数当绝,正生死存亡关头,林间的大雾越来越重,任它睁大双眼,目眦欲裂,也看不穿这崎岖道路,艰难险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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