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痛呼了一阵,棕熊不再蹭树,长出了几口粗气,它弓下脊背,一对熊掌下垂,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雨后的地面还有些潮湿,泥水被激的纷飞,将它本就驳杂的皮毛染的更加昏黄,像一台重型坦克着陆,震得旁边的冷杉枝叶哗哗作响。

棕熊甩了甩硕大的熊头,发出一声闷吼,它那双本就不大的小眼睛附近同样臃肿着,高高突起,使得上面生长着的密集的熊毛都显得稀疏了。

乌苏里棕熊的前吻本就比较短小,此时脑袋肿胀起来,和猪倒有几分相似。

不过它自然不会在乎皮毛上的疼痛和伤疤,虽然脸上伤痕累累,可它的心比蜜还甜。

虎穴的侧方,那处险峻的崖壁上,曾经挂着的巨大蜂巢,已经被拆的零八落,里面的蜂蜜都进了这头贪吃鬼的肚子。

而它付出的代价,就是被叮得像猪头一样的脑袋。

棕熊是极贪吃的生物,在它们的菜单里,有浆果,有植物根茎,有谷物,有蚂蚁,昆虫,老鼠,偶尔撞大运也能尝尝马鹿和狍子的鲜美,或是下河捉鱼,捡捡别人食用过的残羹剩菜。

不过虽然食性广泛,它们最喜欢的美味还是蜂蜜,这种香甜的食物深深地吸引着它们。

无论是直粗壮的大树,还是难以攀爬的悬崖峭壁。

只要被它们发现,它们都甘愿冒着生命危险,顶着蜂群的狂轰滥炸,将蜂蜜吃到嘴,可谓吃货界之楷模。

在西伯利亚短暂的夏季,为了囤积脂肪,它们会花费一整天的时间漫游,在泰加林寻觅食物。

乌苏里棕熊食量惊人,每天能吃掉十几公斤的食物,在十月之前,它们至少要囤积五十千克的脂肪,才能渡过漫长且严寒的冬季。

这头雄性棕熊已经五岁半了,它常年游荡在叶尔秋河两岸,这里水草丰美,食物丰富,因此它不像北部的同类一样,整天为觅食发愁,忍饥挨饿,瘦的皮毛骨。

在充足的食物供应下,它的体型吹气球一样猛长,肩宽腰厚,大屁股圆滚滚,走起路带动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尽管如此,它仍旧不满足,维持着自己的习性,每天清晨睡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觅食,这处崖壁上的蜂巢,就是它跟随死尸的腐臭气味儿发现的意外之喜。

不过,这处高悬于半空的巨大蜂巢可没那么容易进嘴,崖壁虽然陡峭,但并非垂直于地面,不易接近。

还好棕熊的指爪不像猫科动物那样可以收回爪鞘,虽然没有猫科动物的爪子锋利,但是胜在结实耐用,常年露在外面,挖个坑攀个岩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

别看它胖,可有一身蛮力气,吭哧吭哧,很快就爬上了崖壁,淌着口水直奔蜂巢而去。

那时天晴日朗,还未降雨,工蜂们为了保卫蜂巢奋勇地展开了攻势,铺天盖地,宛如一面金黄色巨网将棕熊笼罩。

棕熊倒也不傻,用一对宽大的熊掌捂住脑袋闷头就往前冲,护住了眼睛和鼻子,其他部位不管不顾了,这般掩耳盗铃的行为自然攻不破野蜂用生命筑造的防线。

不同于家养的蜜蜂,野蜂性情凶狠,毒性更强,对皮糙肉厚的棕熊杀伤力也极大,蜂毒引起的剧痛很快发作,蛰的它晕头转向。

棕熊再也坚定不了一往无前的心,节节败退,无奈的回到峭壁下,望着蜂巢,又爱又惧。

虽然首战失利,但这点小小的挫折根本击不垮这只吃货,飘散在四周的蜜香和蜂蛹特有的醇郁气味儿就像一条绳索,将棕熊牢牢地拴在了峭壁下方。

它每天做梦都想着怎么把蜂蜜吃到嘴,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崖壁下转悠。

不甘心的棕熊鼓起勇气,又陆续发起两次进攻,但都被野蜂自杀式的袭击打退,叮了一身包,疼的它直咬牙,吃一堑长一智,这下它真吃了苦头,再不敢攀上崖壁,对蜂巢发起不管不顾的冲锋了。

每天抬起头就能看到硕大的蜂巢,工蜂携带着花粉进进出出,可把它急坏了。

可天无绝熊之路,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样长久的等待着,终于,它等来了一场大雨。

斗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蜂巢上,崖壁上的积水汇聚成一条条小溪,自生而下湍急流淌,曾经的虎穴入口像水帘洞一样,密密麻麻挂着一溜水柱。

这般的大雨,工蜂根本飞不起来,展起翅膀还未起飞,沉重的雨水便压在身上,只有爬的力气,没有飞的能耐。

棕熊趁蜂之危,顶着大雨就往山上爬,因为路滑还摔了两跤,不过它皮糙肉厚,一身肥膘,自然毫发无伤。

看着毫无抵抗之力任由它施为的蜂巢,它兴奋极了,雨水是冰冷的,它的心却是火热的。

龟缩在蜂巢的工蜂们为了保卫家园与棕熊殊死搏斗,棕熊不理不睬,强健的前爪将蜂巢整个掀开,香甜的蜂蜜和洁白的幼蜂在六边形的蛹室流淌,蠕动,棕熊张开大口,狭长的舌头整个伸出口腔,猛地一舔,粘稠的蜂蜜挂满了舌头,收回口,滑进食道,这美味让它陶醉。

被美味冲昏了头脑的棕熊将蜂巢大卸八块,忘情的徜徉在幸福的海洋里,没注意到,自己的鼻子和脑袋已经爬满了野蜂,最终蜂巢被它糟蹋了,蜂蜜被它喝了,幼蜂被它吃了,它也受到了野蜂的报复红肿的大脑袋。

不过对于棕熊来说,痛苦总是短暂的,而甜蜜却是绵长的,它很快就会忘掉自己被野蜂叮得满头大包的凄惨模样,却不会忘记昔日暴雨饕鬄盛宴的享受。

做梦都想把蜂蜜装进肚子,终于如愿以偿,棕熊的这块心病总算去了,为了蜂巢它已经停驻在这片领域许久,现如今它准备重新启程,继续觅食,储备脂肪。

清晨空气清新,暴雨之后又阴郁了几天,现在乌云总算散去,一层层雾气从密林泛起,白茫茫升腾在森林下层。

一些高耸的百年巨树并未被雾霭吞噬,墨绿色的树冠点缀在白色的汪洋,苍翠繁茂。

棕熊被野蜂叮咬的伤处还未消肿,触碰起来又疼又痒,针扎般难受,脊背上也有些伤疤,因为受伤比较久,现在已经接近痊愈了,只是不时会有些搔痒,它便不时背靠冷杉,用粗糙的树皮摩擦后背,为自己止痒,效果还不错。

痒意一起,棕熊就有些忘形,没留神自己红肿的大鼻子,用爪子挠了挠,疼的它痒意全消,蹭树的兴致也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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