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最后,赵明枝自己先没了脾气,她其实是个看不得家里乱糟糟的人。

就算宣平侯府并不是她的家。

但她如今住在这西苑,也实在无法忍受这样一个邋遢暴躁跋扈的自己和一个没有男主子,却鸡飞狗跳的院子。

陆沉不管后宅,自从处理了鹊儿之后,他几乎都宿在书房,再也没来过西苑。

她一时报仇无门,只好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将府内事务一一有条不紊的吩咐安排下去,又从嫁妆里拿出些银钱,把前几日被她骂了罚了的丫头婆子小厮们安抚了一顿。

看着满庭院的凋零花草,她把管园林的管事叫来,又往院子里添置了一些新鲜的花花草草。

兰花是必有的,二哥爱兰。

垂丝海棠和芭蕉也不能少,那是三姐姐最喜欢的。

她爱竹,让人在西苑的院子里埋了一堆笋。

冬日凋敝,气温严寒,寻常花草是长不起来的,她蹲在土壤前,盯着那些荒芜贫瘠的泥土,想着,等明年开春了,新笋出芽,她应该就已经离开宣平侯府了吧。

挺拔可爱的小竹子们,都要便宜陆沉那贼子了。

……

知道赵翡烟在院子里埋笋种竹之后,陆沉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难得一晒。

赢邑嘴角含着笑,乐不可支道,“江南人大多爱竹,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咱们这位夫人倒好,埋了竹笋在地里,剩下一半的笋子,命人炒了肉,都吃了。”

陆沉抬了抬眼,不作声,想起有个人也爱竹。

在京郊的庄园里,他为她种了一院子的湘妃竹,只可惜,直到她死,也没有机会让她去看上一眼。

难得赵翡烟跟她长得像,还有同样的喜好。

这总让他感觉赵翡烟行为怪异,不知是此女故意为之,还是当真巧合。

赢邑打趣道,“世子,今冬都中苦寒,怕是那堆笋长不出竹子来,夫人是闺中女子,到底不懂怎么种竹。”

陆沉低眸,视线落在手中的公文上,漫不经心道,“嗯,她也不懂。”

她从小就娇生惯养,喜欢湘妃竹,都是国公府里的工人一根一根种的,她坐在小摇椅上,翘着小脚丫,旁边还有丫头打扇捧水。

别人都以为她在学习怎么种竹,只有他知道,她已经偷偷睡着了。

赢邑奇怪的问了一声,“她?”

陆沉没回他,眉目不变,依旧冷冷清清的,处理完手头的最后一份公文,视线略微一顿,“找人运些根强叶茂的竹苗进来吧。”

赢邑越发好奇,挠了挠头,“世子,竹苗种哪儿?”

世子从不将侯府当家,因而不会想着如何郑重其事的装点侯府,既是要种竹,那能种哪儿?

陆沉淡淡的瞥他一眼,沉着声音,“西苑。”

赢邑了然的翘起嘴角,恭敬的拱了拱手,“属下这便去办。”

……

“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一大早,霖儿冒冒失失的闯进来,一边跑,一边叫,聒噪得很。

赵明枝刚做了一晚上关于陆沉欺负她的噩梦,正是吓得要命的时候,陡然间被霖儿的大呼小叫吵醒,顿时坐起身子,将身上丝被一掀,气得头冒青烟,一身的起床气没处发。

“大早上的,吵什么?”

“小姐!”霖儿没等自家小姐发脾气,在她眼里,小姐温温柔柔清清冷冷,是不会发脾气的,她往常一般,咋咋呼呼的跑进房里,将大床左手边的窗户打开,激动道,“你埋的竹笋一夜之间都没了!”

赵明枝正想训一训这丫头,教她懂点儿规矩,听到这话,惺忪的睡眼一瞪,急忙下床,“什么?谁偷了我的竹笋?”

霖儿捏了捏衣角,道,“也不是偷,就是——哎呀,小姐你自己去看吧。”

赵明枝穿上绣鞋,披上斗篷,快步往门外走去,打眼一看,那院儿里围出来的竹园园圃一夜之间竹笋变青苗,茂密青葱,嫩叶上还滴着晶莹的露珠。

“这……”

霖儿嘴角挂着笑,神秘兮兮道,“奴婢猜,是世子送小姐的。”

送?

赵明枝直愣愣的望着满院子脆嫩的竹苗,心底某处柔软似乎被触动了一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霖儿嘴角都快咧上天了,“还能为什么,世子喜欢小姐呗,男人喜欢一个女人,都是这样要什么给什么的宠着。”

赵明枝心情很复杂,又觉得很怪异。

这话要是说别的男人,她肯定就信了。

可男人是男人,陆沉是陆沉,他一个不近女色的煞神,何时主动讨好过女人?

连公主对他暗表心意,都被他的一脸冷漠吓哭过,更遑论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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