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走向殿门大敞的偏殿。
周斐琦吼完张公公,回头就见高悦一言不发地往偏殿而去,两步追上将人一把拉住。他紧紧地攥着高悦的手腕,感受到那玉质腕子的主人轻轻一颤,好似是对他的无言抗拒,突然觉得胸口更堵了。
两人又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片刻后,高悦才道:“陛下,您是一国之君,理应住主殿。我若今晚鸠占鹊巢,明日恐怕就要遭言官们口诛笔伐了。还望陛下体谅。若是陛下不痛快,高悦任君处置,绝无怨言。”
高悦这番话,冷静至极,理智地陈述着一个没有温度的事实。听进周斐琦耳里,那滋味简直无法形容。以至于这位帝王好几次张口,生生没找到合适的词。只是原本紧紧攥着高悦的那只手,渐渐松开了。
趁此机会,高悦连忙把手抽了回来,边揉着自己的腕子边进了偏殿。他进去了,皇帝也跟着进去了。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连忙把偏殿的门给关好,这才抚着胸口悄悄吐出一口气来。亲娘啊,高侍君和皇上在一起,怎么处处都这么剑拔弩张呢?也太可怕吧!
高悦早料到皇帝会跟进来,因此当他听到身后的关门声,立刻停了脚步,然后转身直面皇帝,抬手伸了过去,道:“咬吧。”
他面无表情。
皇帝却压不住火了,气道:“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高悦道。
“悦儿,你变了。”周斐琦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人,感慨道。
高悦冷笑一声,道:“这两年你对我不闻不问,我变或不变又有什么关系?”
周斐琦不言,心里却在反驳,谁说我对你不闻不问,你身边一直有我放得影卫,你得一举一动我每天都知道,只是这两天的你,真得太反常了。
高悦直视着周斐琦,自然把周斐琦那细微的神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也因此,高悦心下暗惊,他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还落下了什么点没有考虑到。不然,为何皇帝这么平静?正常情况下,他说了这句,皇帝不是应该反驳一下下滴吗?
高悦原本准备,若是皇帝反驳,他就借势大发脾气,然后把皇帝赶出去,从此霸占偏殿,先把地盘画出来,就算和皇帝在一个屋檐下,也要保证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眼下,计划有变。
皇帝不言不语,只是眼中审视越发深沉。
高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他大小也算一根儿社会老油条,临危不乱的城府还是有的。因此,他站得落落大方,摆出了一副任君赏观的姿态。
可惜,高悦不知道,他此时的姿态,落到周斐琦眼中就是一个眼框通红,明显是委屈至极刚哭过,却倔强地不肯服软儿,还偏要把腰板儿挺得笔直故作坚强。这个样子的高悦令周斐琦觉得十分陌生,同时也散发着不同以往的鲜活。
周斐琦不禁问自己,悦儿是这样要强的人吗?
印象里的高悦一直是那个即使遇到不公、即使受了委屈也总是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将委屈憋在自己心里的小可怜。
周斐琦一时陷入了沉思,他细细回想这两天高悦的一举一动:先是侍寝那天献策,那计策中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观点着实令人震惊;再是御花园里设计想摆脱他这个皇帝,所表现出的布局手段都与他记忆中那个从小到大纯良无害的高悦大相径庭;还有刚刚他挥拳打向自己时的辣爽,也是生平仅见了…
高悦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有攻击性了呢?周斐琦承认,人是会改变,可造成这种改变的往往是令其极度痛苦的前因。反观高悦,这两年在宫里似乎也没遇到什么令他极度痛苦的事情,难道还是李景另娶他人的后遗症?!若是这样,那高悦的变化似乎就不是影卫能控制得了的——再不然,就是那两个影卫太废物,该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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