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之地,是一窑户。
老夫老妻,身体结实,皮肤黝黑,手脚利快,没什么谈吐,但笑意纯粹,一呼一吸间都杂着淳朴的泥味,让人倍感亲切。
这里是禁山北面山脚,因为地势,气候偏阴凉,夜里要盖着薄被才能睡着,哪怕是在这暑气大盛的天。
睡到半夜,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笑语声,搭上外衣,悄声走到门口,却没步出去。他听到了黄鞠尘的笑声,不忍打断,索性偷听。
原来这窑户家道清贫,里外总共只有两间房,里间是卧房,被他占去,余下三人无地可睡,就在外屋支起炭盆,饮酒聊天打发长夜。
米酒的香味被火烤到很远的地方,伴着腊味的咸香,盆中不时有火星炸裂,因为夜太静,而格外吓人。
但未曾打扰到他们三人的兴致。
“住在这里,不会太冷清吗?”黄鞠尘问,“周围好像没什么人家。”
这家的妇人爽朗地笑了两声,只言道:“是看中了山中的土,才决定落户的,烧出来的东西成色好。”
黄鞠尘捧着手里的盏子,仔细端祥了一会儿,点点头,“是不坏,可惜有个缺口。”
窑户立马解释:“但凡成色偏好的,都拿上街兜卖去了,有句古话,烧窑的用破碗,没的叫姑娘见笑了。”
黄鞠尘连忙摇头,“可是,有些时候,残缺更有意思。”
妇人为自己添上一碗酒,“这话得分谁说,用得起好碗的人,才看残缺有意思,像我们这些用不起的人,一切不过将就而已。”
“既然这么苦,就没想过转行吗?”黄鞠尘直言:“搬到人多点的地方去,总比在山里冷冷清清要好吧?”
“那可不一定哦。”
岂料妇人却笑着答她:“年轻的时候,为了想养个孩子,的确在街上开过大窑,做过生意,可是到头来呢,我一个子也没给他生下,却不知在郎中手里头受过多少的苦,后来我想通了,没子就没子吧,只要不离不弃的,我说我想进山过几年清静日子,他二话不说就把窑给关了,这些年,我们虽然穷,却不怎么苦。”说完含笑的看向窑户,“你说是吧?”
窑户连连点点头,“苦什么?穷是穷点,但有酒有肉,还有一整片后山,没有人管我们,更没有谁能妨碍我们,想怎么活怎么活。”
黄鞠尘点点头,暗自思量起来,咬着嘴,不作声许久。
后来,又是妇人主动问起:“你与那位相公还未成亲吧?”
黄鞠尘轻轻一笑,“没有。”既没有闪躲也未羞遮怯掩,就这样展样大方地说出了口。
坦然的样子,真不像个未出阁的女子。
可这对老夫妇并没有笑话她。
妇人还一个劲地赞赏:“真好,你两个都是谪仙一样的长相,生出来的孩儿也一定好看。”
黄鞠尘笑着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呢。”
妇人偷偷肘了一下窑户,取笑道:“我就说是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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