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灵犀凌市朝姓村人士,继承远方亲戚的遗产,得了好大一钱。

后来凭着不错的脑子把这钱翻了好几倍。

有一个和前女友生下的女儿名字叫做“朝倦”。

然后朝灵犀死在了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

大概是意外去世。

严永妄翻阅着关于朝灵犀的资料,他安静、沉默,而后才翻开了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凌市公墓的俯拍图。

凌市公墓占地数十亩地,无人俯拍向下可以看到排列整齐的墓碑、横列有序的树木。俯拍图是地震后政府方第一时间安排无人拍摄的照片上看不出这个地段有什么毁损的墓地公墓虽说位于山上但地势不算险峻较为平缓地震并未对公墓地段产生什么严重破坏。

整片公墓园,都没有发生什么坟被翻起的迹象严永妄也询问过凌市公墓园的工作人员得知在震后不久他们第一时间就去往公墓进行维护,花了数日时间,并未发现有什么墓碑因地震而破裂,坟茔也没有剧裂。

倒是公墓园供人行走的青石板路有轻微的裂纹因为不影响使用公墓园的工作人员只拿了水泥修缮一番没有重拆铺设新的青石板。

所以说,朝灵犀可能不是从墓里爬出来的。

也是,前十多年全国的殉葬都是以遗体火化为主,只有少部分有民族习俗的,才会葬以全尸。

朝灵犀属于“朝”姓村人士,其余朝村人都是火化,骨灰好好地存在凌市公墓墓地里,他的墓地也就那么点大,实在塞不下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

那么,朝灵犀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

严永妄觉得这种悬疑的事情,发生在当下天网密布的现代,真的挺不可理喻。

但他转念一想,公墓里确实没法做到监控全部铺设,毕竟凌市公墓不比其余城市,地势有起伏,山上不多加维护,就容易生杂草。再加上向来有“春城”之称,气候宜人,草能长得有半人高,枝丫也乱长乱飞,容易挡住监控镜头。甚至在某些恶劣天气,监控镜头被狂风暴雨一吹打,还容易受损。

凌市本也就是近几年才时髦起来的旅游城市,在公墓园铺设堪比市心的密布天网设备实在不划算,政府方所说的“经费不足”这个理由,也是可理解。

但因着公墓的监控镜头不足,也就导致,不管是凌市警方还是严永妄本人,都不知道朝灵犀是从哪里出来的。

借着“凌市好市民”“震后捐款xx千万”的名头,严永妄向凌市要来了他想要的资料。

那日离开警局,朝灵犀一直沉默,仿佛生来哑巴般。

后来,还是女警灵一动,问他是不是听不太懂他们说的话。

原本只是抓瞎一问,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沉默阴沉的男人,缓慢、轻轻地点了点头。

女警又问:“你是不是也不太会讲话?”

男人又缓慢、轻轻地点了点头。

据事后的报告称,女警在上头写:

这个男人很奇怪,少有几次开口,用语非常书面化,很有点从古代穿越来的意思这一句被局长批注“不要套上电视剧的幻想内容”,后面又道,他在警局的几天,总是沉默,但好像学了不少话,大概是第天,他第一次和我讲话,已经能够流畅了。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那个男的,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女警奋疾书:我都懵了,实在搞不清这个男的说的究竟是谁。

后来,我拿了那段时间出入警局的监控,教他指认。

他指了指严先生局长批注,人家有名字,不要学网上的调调,喊人做严先生,直接写公民严永妄,死死盯着,然后又指了指他身边的秘书沈河,脸色有点难看。

这份报告是初稿,由于掺和了太多个人情感,女警才在实习期没多久,也是头一次自己亲写报告,不太有经验,所以这份报告有局长的亲自批注,后面应该又重新誊写了一份。

严永妄权势过人,要来了初稿。

报告的后面,写警局教了人说话,也发觉这个好像脑子有点病的男人,像是从没用过现代设施一样。

看到会愣住,不明白那个铁皮盒子是做什么的。

看到电脑、电视也会愣住,听着里头人物演着电视剧,会很安静地看,时不时地皱眉。

他后来说了自己的姓名,生硬而平缓,女警在报告里写:他说自己叫朝灵犀。

问他会不会写字,他看着桌面上的,握了握,好像要写,但又很快丢在一旁,摇头。女警批注,我觉得他可能会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在我们面前写。

他的脾气不算很好,总觉得很冷淡,但只要提起严先生,他的眼睛都会亮一下。

……

报告的最后,女警写出自己的总结:他目前没有身份证明,看起来像是曾经失忆过的人,建议查看近年精神病院是否有走失的病人……

非常科学,非常合理的总结。

毕竟这种人,脑子里对现代设备毫无记忆,又不爱说话,长期哑巴,看起来就像是某些过度服用药物的精神病患者。

至于怎么会有容颜出色的精神病人……警局的态度也挺明了,总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就觉得他不是精神患者吧?在警局时,他们还联络了医生给他做检查,得出的结果和警察们观察的差不多不善言辞,对社会了解程度不高,以前生活的环境大概与现实割裂,所以他看起来才会对外界非常陌生。

又因朝灵犀明显是认识严永妄的样子,在不久后,也联络过严永妄,问询他是否认识他。

严永妄回复迅速且平静:“我真的不认识他。”

“至于为什么长得和我有点像,我也不太明白。”

“现在警方是打算将他怎么处理?”

严永妄从警察口得到答案,说是他们前几日把他送到城市流浪人口救助区,如今应该在救助区的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寻找工作会,努力融入社会。

他已经在首都的私人会所见到了朝灵犀,可听警方的语气,好像他们还没意识到人已经失踪。

严永妄面无表情,淡淡地提示:“我看他脑子不像是健全的样子,你们要叮嘱工作人员小心他。”

这话说完,没几个小时后,警方又给发来消息,显然极其困惑:“工作人员说朝灵犀不见了……”

严永妄用扶了扶额,心说:人都已经失踪几天了,我看他已经在首都混得如鱼得水,都能进出私人会所了!

也不知道朝灵犀是怎么做到的。

他慢慢敲字询问:救助区应该有监控设备吧?没能查出来是怎么失踪的吗?

然后,警方的回复让他愣了一下。

救助区的监控设备全都坏了。

严永妄:…………

他面无表情秒钟,立即破功。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损坏的监控设备一定和朝灵犀有关。

如今,摆在严永妄面前的是几个问题。

一,朝灵犀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二,他为什么会在他面前说“我是你爸爸”,他是不是知道当初父母用了他的资料来填充朝倦身份证明的事?如果答案确定,是否代表着他知道“严永妄”和“朝倦”是一个人?

,以及,最重要的,缠绕严永妄一时不得安宁的,他究竟是不是父母的亲生小孩?

前两个问题,与朝灵犀面对面坐下聊聊,也许就能知道答案。

而最后一个问题,也许从朝灵犀那里也能得到答案。

但严永妄不是很愿意去找他。

至少不是此时。

他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情绪具象化表现在他在办公时,基本不会有放松的时刻,眉眼冷峻,语气冰冷。

秘书部的莫默来送件时,被老板的冷脸吓得一愣一愣。

回头就和自己的同事们说,这两天不要轻易惹到老板。

沈河敲门进来,看到老板有点失神地看向窗外,瞳孔黢黑,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呆呆的。

他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怎么了?”

严永妄这才回过神,他凝视他的脸,好久不出声,过了会才说:“在想事情。”

沈河很有耐心:“想什么事?”

严永妄垂眸,说:“我爸妈当年去世……乘坐的飞什么时候能找到?”

沈河皱眉,他迟疑了一会,才说:“会找到的。”严蚩夫妇当年乘坐的是从首都飞往y国的国际航班,在半途,因种种原因,与控制塔失去联络。坠原因未知,坠地点位置未知。

身骸体至今未寻到,黑匣子也尚未找到。

每年严氏都要花数亿元在打捞身骸体上,如今已经年,仍旧毫无线索。

他看起来情绪低落,沈河有点担忧,温和道:“这个点了,休息一下?”

严永妄撑着额头,疲惫地点点头。从前天在私人会所见到朝灵犀至今,他脑子里一直想着很多事,他的神经一直紧绷,不曾放松。

沈河给他将办公室里的折叠床展开这种看起来很不霸总的折叠床,是某日沈河担心他在办公时没法好好休息,特意网购来的。

还挑了最大码,适合他这个189的高个。

沈河拍拍折叠床床沿,示意他坐过来,好好休息。

又打开柜子,找到一条毯子,抖了一抖,试图开玩笑:“我的折叠床和毯子准备了快一年,终于派上用场了。”

严永妄冲他苍白地笑了笑。

他乖乖躺在床上,视线看着沈河,那一瞬间,沈河的心微微紧了一下。他抚了抚毯子,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片刻后,舒展表情,轻快道:“做个好梦。”

毯子软软的,搭在他的身上。

墙壁上挂着时钟,现在是下午一点十分。

沈河没有离开办公室,他看着严永妄盖了毯子,试图入睡。可总睡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唇色也淡,脸色苍白。

他的老板,年轻、英俊,有着常人不可匹敌的耐心、毅力。

在某些时候,是个很会呛人的直男而在某些时候,又是个很小的孩子。

沈河想,夫人和先生如果知道他们的儿子活成现在这样是会为他骄傲,还是会感到伤心?

骄傲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孩子,承担起严氏这个偌大企业的责任,年至今,一直做得很好伤心他们唯一、最疼爱的孩子越发冷郁、时常有着心事,甚至没有几个人能够倾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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