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四也没有回答孙武进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位去而复返的孙二郎有点想做马骨的意思。

只是,陆四爷不喜欢这个套路,所以他淡淡的说了句:“有什么话你就说,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做。”

孙武进有点尴尬,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陆爷,你既领着河工反了,那这淮扬的官府必然震动,若陆爷只想带河工返乡,那小的这就带弟兄们走,因为那样的话陆爷和这帮反了的河工只有死路一条。小的们固然想捞份富贵,却也不想平白把脑袋丢了。”

话音刚落,陆四身边的大刀队员中就有人骂了一声:“放你娘的屁,我们回家怎么就死路一条了!”

骂人的是为了师傅报仇而奋起反抗的谢金生,但他的反抗同样也是为了能够活着回家。

家里,有他的老娘,有他的妻子,也有他的一双儿女。

孙武进没说为什么,只斜看了眼谢金生,似乎眼前这个反贼脑袋不灵光似的。

这让谢金生很是恼火,脚下一动便要上前动手。

“谢兄弟,听他说!”

夏大军拉住了谢金生,然后朝孙武进冷笑一声,“我们这帮人怎么就不能回家了!”

声音说的很大,附近的大刀队员包括那些正在抢救伤员的河工们都听得见,一些人下意识的就看了过来。

显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经历了厮杀与疯狂后,已经渐渐的平静下来,哪怕桃花坞内的战斗还在继续。

人一平静,想的便有些多。

而在异乡,经历了大恐怖之后,人的天性总会想着回到他熟悉的家乡,熟悉的亲人身边。

造反,真的很吓人。

哪怕他们盐城县的百姓本就是两百多年前,跟随张士诚起义反抗暴元的英雄之后,只不过后来因为对抗朱元璋的明军失败,从苏州被一户户的发配到苏北成了罪民之后。

但毕竟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时间早已磨灭了他们罪民后代的印记,磨灭了他们反抗明朝的基因,也让他们成了朱明的良民。

真正的老百姓,谁愿意提着脑袋造反呢,谁不愿意回乡安稳过日子呢。

拼命和官军死战,难道不就是为了活着回家吗?

现在有人说他们现在就算不反了也回不了家,河工们听在耳里又岂能不惊!

.........

陆四看了眼夏大军,后者微微点头。

“诸位都是府县在册的河工,从前诸位可以说是良民,如今诸位可都是暴民,恕俺直言,你们聚在一起还能有条活路,这要散了回家,哼哼,俺劝你们趁早歇了这念头,不然回去也是牵连你们的家人。”

孙武进也是实话实说,几千几万人聚在一起那力量是十分可怕的,兵马不多的官兵见了也要绕道走。但要这几千几万人分散开各回各的家,几个衙役捕快就能挨村抓人。碰上酷吏,弄不好家人都要连坐。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是不反了回家,官府也不会放过我们?”

谢金生眉头皱了起来,身边的大刀队员也一个个面色变得十分凝重,不远处抬尸体的河工有几个更是分了神失手将尸体掉落在地。

孙武进点了点头,他可没见过造了反的百姓还能安稳回去过日子的。

陆四没有理会包括大刀队员在内的河工们“嗡”的讨论这事,而是问那孙武进:“你们为什么回来?”

孙武进道:“陆爷是要听实话吗?”

得到的却是一句森然的话,“老实回我的话,再问一句,我就杀了你。”

这话让孙武进一凛,赶紧道:“不瞒陆爷,小的们现在也只有跟着陆爷一块反了,要不然小的们走不出这淮安府。”

“为何?”陆四眉头一挑。

孙武进苦笑一声:“都是小的们自已做的孽,原先大队伍在,百姓们怕着小的们这些丘八,可如今小的们不过是群丧家之犬,便是陆爷饶了小的们,那百姓中的苦主又如何还能放小的们走......小的们跟着陆爷一起反,一来算是给自已赎罪,二来也是想谋个立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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