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知身在局中,却又对命运无能为力,被枷锁裹挟的人们,直至死亡才能从中得到解脱。如葛老、如林大师、如自己,谁又不想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葛老轻叩了下桌面,将顾醒从思绪中拉扯了回来,接着说道:“我自知其中深浅,但奈何有了希望。对于我而言,这微弱的希望,确实一盏明灯,照亮了我黑暗的半生。我便是身死,也足矣。”
顾醒强压着心中的冲动,只是沉默地听着,听着葛老口中的故事跟自己的经历重叠在一起,虽然补全了些许,但却又留下了更多的谜团,而这些谜团或许将来有一天,自己能够将其一一解开。
葛老还在缓缓讲述着,但顾醒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当葛老讲到一人从后门中爬出时,顾醒才猛地记起,那夜不曾出现的人,便是林掌柜。那这位林掌柜,和眼前的林匠辛,又有什么关联呢?
葛老如是说着“我猫着腰躲在离顾府不远处的一处巷弄墙根处,此时已临近子时,整条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漫天鹅毛大雪被夜风扶虐,肆意打在我脸上、身上。”
“而我并不觉得寒冷,只有那心中的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燃烧着那黑暗。我凝神看去,本来空旷的长街,被黑压压的一片甲士所淹没,一眼忘却,看不到尽头。而那院内欢声笑语,此时显得格外刺耳,仿佛临行前的悲歌。”
“果不其然,一阵喧闹声后,本来其乐融融的院内突然传来刀兵利器的声音,门外的甲士也似得到命令般,往门内拥去。据传顾大将军此处回来,只带了一队亲卫,本想着孩子百日宴后第二天就走,没想到却落了个如此下场。”
顾醒此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只能用手紧紧拽住大腿内侧,想通过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葛老似陷入回忆般,又接着说道:“我察觉到异样,正想逃离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后门爬了出来。我不敢上前,只能打着哆嗦站在墙根处看着。待确认后方没有追兵后,才冲上去将他拉了回来。”
顾醒强忍着呼之欲出的眼泪说道:“那你怎么能够确认,这人是你儿子?”葛老恍惚着,全然没有之前那般睿智的神态,只有说不出的哀伤。
葛老并没有立刻回答顾醒问题,而是望着趟在床上的林匠辛说道:“我不能确定,但他身上有一个锦囊,是他小时候我送给他的。我拖着浑身是血的人,在他身上翻找,找到了这个锦囊。那时我便认了,不管他是不是我儿子,我都认了。”
“带他回来后,遍访名医,皆说药石无用。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明月楼送来了一颗灵药,救了他的性命。我当时就发誓,愿用壹分钱庄十五年的半数收入来回报。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他命保住了,落下了病根,但却在鉴宝上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自己琢磨了数年光景,便有了如今的成就。”
说到这里,葛老嘴角微微翘起,似有了些骄傲。对于他而言,林匠辛到底是不是他儿子已经不重要了,他找回了心灵的依靠,这就够了。
“你没有跟他相认吗?”顾醒追问道。“相不相认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在我身边,不就行了吗?”葛老淡然地说道。此时的葛老,又恢复了那睿智模样。
顾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看了看葛老,又看了看床榻上正安静睡着的林匠辛,似明白了什么。葛老说完后,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走出门去。顾醒想上前搀扶,被葛老拦下,只是授意他照顾好林匠辛。
顾醒此时才明白,为何林匠辛在壹分钱庄会被排挤,为何又能从容自在的生活下去。活着,也许就是一场修行。顾醒见林匠辛没有醒转的迹象,便悄声推门退了出去。
待回到外堂时,葛老已然不在,许是寻了处地方,去追忆曾经了吧……顾醒如是想着,抬腿走了出去。他想出去,刚才的信息量太大,唯有寻一处安静地方,好好理理头绪。
打定主意后,顾醒便向着刚到都城时的那处偏僻别院处走去。走到大街上,人潮熙攘,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顾醒被那些物件吸引,暂时将过往压抑在了心里。
就在顾醒走马观花看着摆摊小贩贩卖的物件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同时有一只手伸向他腰间的短剑。那声音说道:“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不知道这里是我的底盘吗?”
顾醒反应迅捷,立刻转身后撤,同时一把握着了腰间短剑,做出随时搏命的姿态。这一举动将身后的几个一般大的孩子吓了一跳,看着他们惊恐的表情,顾醒暗自好笑。只是他们的穿着,却是绫罗绸缎,不似一般平民百姓。
那孩子壮着胆子说道:“你……你……还想当街行凶不成?”顾醒听完后,思索片刻便收了姿态,拱手说道:“我乃壹分钱庄葛老座下弟子,不知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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