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城地势复杂,乃是西北边境第三城,白日里还算繁华,商人走贩多得很,看见高鼻梁深眼窝的胡人也不稀奇。
可一入夜,热闹消失后,城后奇形怪状的山便如张了口的怪物,呼啸寒风是它们猎食的号角,胆小的人早早就熄灯睡觉。
前朝有良将战死在大荒城外,百姓们出钱给他造庙雕石像,亦有奸臣塑像俯首跪拜在外,路过百姓时常唾其头脸,而这几日,过路的人脚步显然要仓促些。
关三首级已悬挂两日,干涸的血呈乌红色。
“啪!”
说书先生手中醒木往桌上一叩,“哎,只见关三提刀砍来,势可排山倒海,齐大人避之不及,忙勒缰绳想要调转方向,可关三其人,乃是江湖有名的高手,他三步并两步追了上来……”
说着,说书先生脸上松垮的皮肉一抖,两眼一眯,“那尝过人血的大刀劈向马腿,马尔长嘶一身,向旁侧倒去。”
“齐大人本可逃过一劫,他却不晓得,身下那本是为阻拦山匪逃窜的陷阱被人替换,已成了一道有去无回的鬼门关!”
天香楼下宾客坐满,只听得台上中年男人口若悬河半晌,终于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底下有人等不及问,“您倒是快点啊!”
先生不急不缓一笑,颇有些阴森,“他倒栽过去,后脑刚好砸到被削尖的木条上,伤口不深,若失平日,及时站起来便罢,然坏就坏在,那木尖上有一根淬了毒的细针。”
“毒入脑髓,齐大人力气尽失,这才叫关三得逞,真是天妒英才!”
“关三自诩豪杰,最恨便是朝廷走狗,杀心不消反长,”先生抬腿,重重地往地上一踏,“他一脚踩下去,齐大人当场便被木尖穿喉杀死!”底下听书人仿佛瞧了现场似的,齐齐倒抽凉气,更胆小的“啊呀”一声,“这也太过歹毒!”
这下场子热了,无所谓熟识与否,坐得近些的纷纷说开,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幸好,咱们魏大人英明神武,这才没叫关三给逃了!”
“可不是嘛,若不然逃进城里,不知要杀多少人……”
“这关三真是罪大恶极,该死!”
魏从曳就在二楼雅号里,听着楼下吹捧神色惬意地饮了口手中温酒,“如何?”
“不消半日,怕是全城都晓得了,再传到清江去叫齐勒明听见,若此前他有三分怀疑你,此后便是七分。”花靖远笑道,“绝后之仇,不共戴天啊。”
“靖远过奖,”男人看着楼下,懒懒道,“扬汤止沸,莫若去薪。”
说着,余光却瞟到一高大身影,正倚在酒楼门口,他转头看去,对方是个高壮的年轻人,皮肤偏黑,不像是本地人。
魏从曳皱眉,正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眼熟,门外有走来一人,那人未露脸,衣服边角被年轻人遮住,身形有些熟悉,两人说着话,丝毫不被酒楼内的热闹影响。
他不由多看了两眼,花靖远探身,“那女子……可是何姑娘?”
魏从曳随口回他:“你怎么知道……”
话未说完,他随即瞧见剑柄上镶嵌的宝石。
那高壮的年轻人抬手摸了摸耳朵,这已然是短时间内的第三次,必定是习惯所致,魏从曳沉思片刻,霎那间,脑子里像是走马观花一般往回退,无数画面出现又被他一一筛除,最后定格在九月下旬,他兴起去到皮货市场那日。
秋风扫落叶,疯跑的惊马踏起漫天灰尘,一路众人吓坏,最后那孩童更是呆住,他本想出手,哪晓得千钧一发之际跃出一人,虽未瞧见相貌,光看浑身气势也不是凡人。
而那高壮大汉双耳坠着夸张的银饰,瞧见女子救人,表情得意的像出手救人的是自己一般,他们之间的感情定非常人可比。
思绪千回百转,魏从曳睫毛轻颤,缓缓吐出二字:“遥疆。”
花靖远一愣:“遥疆?”
魏从曳叫过守在门边的安命,道:“你现在就去叫人,跟着何庆,务必查出她今日见了何人,若能听清他们说了什么最好,还有,莫逞能。”
人高马大的李元亦步亦趋跟在鹤青身后,多日不见,他满心想要亲近她,“二当家,范大人来信了。”
“哦?说什么?”鹤青问道。
两人边走边说,一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经过,李元忙拦下,挑了根又大又圆的先递给她,“二当家,你尝尝。”
这习惯是从小就养成的,只是如今李元元腰包里管着上千两银子,也就大方了那么一点点,“现在省些,等咱们回遥疆,您想吃什么我都叫人买来。”
鹤青不在乎这些,她生得就不像个姑娘家,有口饭吃有地方遮风避雨就成,“你留着娶媳妇儿吧。”
李元一笑,习惯地要摸摸耳圈,上手了才想起为了掩人耳目,前日便取下了,倒是他二当家两耳垂圆圆润润,到现在还没穿耳呢。
不过那都是家乡旧俗,说老一辈的将针头烧红,将耳垂捏的又薄又烫时快速穿破,自家漂亮的姑娘小子长大了才不会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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