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中的冷漠冰得魏从曳醉意顿消,他放开了手,不禁想道,便是这样极端的两面性,才更让人怜惜,不忍心。

“鹤姑娘,魏某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鹤青问:“什么交易?”

魏从曳道:“我有一暗棋步在梁县,如今是收网的时候了,你想请你帮我将东西带回来。”

“什么东西?”

青年眯眼笑,睫毛像两柄小扇子翘起,若是出口的话再天真些,便是寻常的貌美公子了,“自然是掌握这西北命脉的东西,鹤姑娘的本事我瞧过,极是佩服。”

鹤青顿了顿,“你不怕我出卖你?”

“我魏从曳办事,向来看得不是人品。”他意有所指,“鹤姑娘若办成此事,我比倾全力保下发财门,这样互惠互利的好事,姑娘怎么会做他选?”

鹤青沉默半晌,万万没想到自己救了只白眼狼,但眼前诱惑太大,确实容不得他选。

“何时出发?”

“越快越好。”

鹤青道:“那我明日便走。”

魏从曳轻笑,“倒也不必这样急,我为姑娘准备的东西还未稳妥。”

“那……”她起身欲走,被再次拦住。

“陪我喝酒吧。”青年醉眼惺忪,“不然此次一别,恐怕是相逢不识。”

鹤青略一犹豫,端起那杯只喝了一口的酒,仰头喝尽,“魏大人,官府的人都如你这般吗?”

“不,当然不,”他笑得身体轻颤,“若都如我这般,这天下便是万民和乐的太平盛世。”

他像是真的喝醉了,先前的克制和礼数一件一件往外抛,到最后竟抱着鹤青的手,笑眯眯和她讲起上京来。

“吏部尚书是个老古板,偏生个儿子整日寻花问柳,有一回竟闹着要迎一花魁进门,他为了糊弄自己老子,请了个假道士上门,说有个女鬼已缠了她半年,若不找个属兔且酉时出生的女子,他活不过大年三十。”

尚书果然信了,又怕事情走漏风声,便托府里一管事亲自上门赎人,结果却见花魁笑眯眯道:妈妈只说有人赎我,我道是张少爷还是王三爷,未曾想是刘相公将奴放到心上。

可巧不巧,这管事也她的枕边人。

此桩丑事不知怎么传遍上京,恰逢皇上那几日为果实烦忧,最为知礼的吏部尚书家闹了这么一出不知所谓的烂事,当即大怒,连将了他三级。

鹤青听完,点评道:“荒唐,却并不有趣。”

“那我换一个,你别慌着走。”他单手撑着下巴,笑得缱绻多情,“姑娘,去过上京吗?”

“上京便是贵人冢。”

“贵人多情,寻常后院中莺莺燕燕,连大学士都不能免俗,放眼全上京,尾有一户人家行事作风特立独行。”

“安家。”魏从曳回忆着,“当年满门忠烈,先皇不忍安家绝后,特点一人在朝为官做文臣,那人叫安易生。”

“而安家有一规矩,便是无论如何不得纳妾,妻无所出,便从旁枝抱养,亦不可违背家规。”

“安易生之妻体弱多病,当年产子之时,宫中太医早早候着,前期调养,后期时政助产,这才喜得麟儿。”

他隔空点了点鹤青的名字,“你可知道那婴孩叫什么名字?”

鹤青沉默半晌,明知自己的猜测过于大胆,却还是道:“安先北。”

室内静了许久,魏从曳忽而轻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天色已暗,谁也没想着要点灯,就这么昏暗着说话喝酒。

许久,他起身点瓷灯点燃,刚点燃,一小飞蛾横冲直撞着飞来,眨眼间便落到灯油中,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青年一手点灯,一手拉过鹤青的袖子,将她拉到耳房去,正房里没有贴身伺候的小厮或丫鬟,耳房里无人居住,全是杂物,他刨开一堆破铜烂铁,一座沙盘赫然显现在两人眼前。

魏从曳拔了上头的小旗,边插下边说,“从边疆至梁县,再经两城只大荒,若是粮银不到,不出三月,灾民一路南下或北上……”

“届时,我们活在金银窝里的贵族公子小姐便会真正看见,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又指向塞外,“再者,将士无米充饥,一旦入冬,境外束胡人粮食短缺,便会聚集一起打入境内,再一路攻至腹中,大荒便是临省第一块肥肉。”

大厦倾覆,悄悄冥冥。

不,分明是炸响如雷,有人闭目塞听罢了。

魏从曳脚下轻浮,“庆儿……”

无人应答,他转头看去,门大开着,她不知何时已离开。

“可惜了。”

头顶传来一清亮少年音,本以随柳如裴离开的苏逸澜去而复返,他憋了许久,生怕被鹤青察觉,此刻不由问道:“可惜什么?”

魏从曳轻叹,竟念起词来:

“南国名花,向人无语常含笑。缘香囊小。不肯全开了。花笑何人,鹤相诗词好。须知道,一经品藻,又压前诗倒。”

章末宋词,点绛唇南香含笑,我觉得有几分贴切曳狗此时的心境,毕竟此狗薄情又自恋。

词中的鹤与女鹅无关,纯属巧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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