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潋独自一人跪在了众多诵经的僧侣之后,仿佛今日的宝华殿并没有这些周身上下珠光宝气的来客,她就像每一日一样,跪在佛祖面前祈福诵经。

载潋远远听见长街外传来宫中内监的高唱声,便知是皇上与皇后等人到了,自己便跟在人后,躲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跪了,将头叩得死死的,与众人一起高呼万岁。

众人起身后,载潋重新跪回到僧侣们的身后,她目光低垂,余光之中她可见皇上与皇后二人拈了香,由宝华殿住持引领着向前上香行礼,复跪又起,周而复始后才最终跪在众人之首。

他们身后紧跟着瑾妃与珍妃二人,她二人也随着住持的引导,行礼毕后跪在了皇上与皇后的身后。

载潋方想合眼静心祈福,却忽然听到安静的大殿中传来珍妃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就连载潋身边许多正闭目诵经的僧侣们也不禁转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载潋将合十在胸前的双手放下,也转过头去看珍妃,见她今日身俱朝服与吉袍,身挂东珠朝珠,从头至尾翠绕珠围,风光无比,可她脸上却连粉黛也未施,才失了孩子,她此时也显得无比虚弱。

载潋心中暗想,可怜的珍妃也只不过是个牺牲品罢了,在太后与皇上这场无声的博弈当中,珍妃也不过是个当局迷者,可怜地付出着,也可怜地牺牲着。

载潋重新又合起眼来,双手合十在心里为珍妃许了一个小小的愿望,她只希望珍妃将来还能再拥有自己的孩子,以抚平她此次丧子之痛。

可她的心愿还没有许完,便已听到珍妃撕心裂肺的哭声,传遍了宝华殿每一寸砖瓦。珍妃身边的人早已上前来安抚,却仍止不住她的悲戚,她呜呜咽咽地哭诉着,“可怜我的孩儿啊是额娘对不住你,没有本事护你,偏叫别人将你害了!”

载潋听至此处只感觉心底一沉,她知道珍妃如此说,是恨自己恨得要紧了,才会不顾今日场面特殊,也要把此话说出来给众人听。

载潋看见跪在珍妃身前的皇上和皇后二人此时也起身了,转身过来安抚珍妃的情绪,而珍妃却仍旧止不住哭泣,她顺势依偎在载湉的怀里,仍旧悲切哭泣道,“万岁爷,奴才心里实在如刀挖一般痛!奴才多希望能为您诞下皇嗣,为我大清绵延子嗣,若能如此,奴才纵是死了也值得,好过如今自己一人白白挨受失子之痛!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害我们孩子的人被轻纵了!”

载潋能感受到有许多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此时的她无论如何躲,也不能再躲得过众人的目光了。除去令人难堪的眼色,更令载潋难熬的是身边众人的言语,她听得无比真切,那些人字字句句言及醇邸清白声名。

载湉此刻心中也更感觉悲切,他望着珍妃的模样,也感觉自己愧疚,毕竟他作为夫君,作为皇帝,没能保护下他们之间的孩子,也没能真正严惩害死皇嗣的罪人。

载湉抬眼望去,见载潋独自一人跪在一片身穿白色袈裟的僧侣之后,唯独她一人身穿湖绿色衣裳,格外显眼。他仔细瞧了载潋几眼,感觉心头情绪复杂缠绕,他几日前曾想载潋是否真的无辜,可是他自己始终无法说服自己,不相信连载潋自己都供认不讳的事实。

“载潋。”载湉冷冷地喊了声载潋的名字,他的声音清冷,在偌大的宝华殿里回荡,传到载潋耳际时,她不禁浑身上下一阵激灵,她许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这个令她此时无比惧怕的声音。

载潋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也把自己那些冤屈与委屈都吞下了,她忍着浑身伤痛,转向皇上所站的方向,连头也未曾抬过一刻,便磕头道,“奴才在。”

载湉望着载潋的身影,见她此刻衣袖更显宽大,整个人竟如瘦脱相了一般憔悴不堪,他心里不禁对她恻隐不已,却也只能极力按下了,因为他告诉自己,正是眼前这个人亲手害死了他第一个孩子,也是她害死了大清朝的皇嗣,这是令他无法原谅的。

“朕答应了醇贤亲王福晋,许你出宫去,可你犯下的罪孽,是任谁都无法替你抹去的。”载湉怀拥着哭得柔若无骨的珍妃,冷冷对载潋开口道,“今日你当着佛祖与众亲贵的面,自己掌自己的嘴,朕要你永远都记得,你自己犯下的罪孽,必须要由你自己来偿。”

载潋听罢皇上的话,她抬起头去默默叹了声,她感觉胸口撕裂,心口发热,仿佛一口热血就被憋闷在了心口里一样。

她声音低沉到连身边人都难以听清,她默默道,“是奴才罪孽深重,自是皇上说什么,都不敢有二言的。”载潋抬起了手就要往自己的脸上打,皇后却看不下去,在载湉身边劝道,“皇上,潋儿她是个女孩儿家,更何况她还是您的妹妹啊若醇贤亲王在天有灵,岂会忍心见她今日惨状!”

载潋心里极为清楚,皇后已为了自己屡次顶撞了太后与皇上,现在这样为自己求情,更会让她与珍妃敌对,便二话也不说,抡圆了手狠狠打自己的脸,为了不再让皇后从中为难。

“够了!”载湉见载潋的唇齿已被自己打出了血,忍不住怒吼了一声,他忽然感觉怒火中烧,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气什么,或许气载潋一直不肯说出那个真正的“真相”,又或许气珍妃今日所作所为更令自己愧疚难堪,又正因如此,他明明不再想伤害载潋,却又一次在众人面前狠狠地伤害了她。

“你回去吧。”载湉也不再看载潋,只淡淡道了这样一句,载潋只叩头谢恩,连一句话也没说,起身就要走,却才意识到自己连行走都困难,直到皇后吩咐了手下的宫女来扶,她才吃力地走出了宝华殿。

拈香祈福礼因珍妃一闹而变得人心惶惶,载湉上过了香便也无心再留,只匆匆回了养心殿,再也不愿在宝华殿中停留。

珍妃哭得虚弱,载湉吩咐了景仁宫来轿辇接她回宫,她便坐着轿辇去了,只留皇后与瑾妃二人仍在宝华殿未回。

皇后心中悲痛得很,她没想到载湉今日竟会如此绝情,连她的劝也不肯听一句,她本以为载湉过了盛怒,不会再折磨已憔悴不已的载潋,却未想到他为了珍妃和在众亲贵面前的颜面,竟会让载潋自己掌自己的嘴。

载湉回到养心殿后,便一个人呆怔怔地坐在御案后出神,连一口茶也不用,一句话也不说。王商与寇连材以为载湉是因今日拈香礼上珍妃的悲痛欲绝而感同身受,又想起自己尚未出世的皇嗣,才会如此神情悲恸,便上前去劝道,“万岁爷,珍妃娘娘还年轻,她仍未损伤着根本,将来还会再有子嗣的,您要爱惜龙体啊。”

载湉听后仍旧呆愣愣的,他只重复了一句“损伤着根本”便再也不说话了,他心中的酸涩悲痛几乎将他吞没,他每合一次眼,仿佛都能看到方才载潋转身走时虚弱蹒跚的背影,还有她嘴角流出来的鲜血和她眼角始终没流出来的泪。

载湉感觉此刻的悲痛竟要让他失去所有的感知了,他恍恍惚惚间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冬天,跟在自己身后看梅的载潋,笑着对自己说,“梅花来年再开,那奴才来年还和皇上一起赏梅!”

载湉忽感觉心口中一阵剧痛,他剧烈地咳了几声,吓得王商忙端清水过来让他用,他接过杯子来润润了喉,缓了许久才止住了咳嗽。

载湉放下手中的杯盏,突然问王商道,“今日可有战报,军机有人觐见否?”

王商尚未答话,外头突然有储秀宫的小太监进来传话道,“启禀万岁爷,太后请您过储秀宫一趟呢。”

载湉感觉奇怪,不知太后为何会突然传自己过去,便问道,“为何事?”小太监颔首只答,“太后说,是为了前方战事,也为了后宫宫闱。”

载湉挂心前方战事,听到事关战局,他怕耽误瞬息万变的战机,便立刻更衣往储秀宫去了。

只是令载湉没想到的是,当他到储秀宫时,他所见到的,除去跪了满满一地的军机大臣,竟还有皇后、瑾妃与珍妃三人同在。

太后此时正襟危坐在明间里的千里江山扶手椅里,身前跪着众人,气愤压抑无比,谁都不曾抬头说些什么,待他向太后请过了安,转身落座在了太后身边,太后才厉声开口问军机,“旅顺情况如何?”

众军机跪地只答,“回太后,前方紧急万分,国家危在旦夕,但请太后示下!”

太后却冷笑道,“如今皇上亲政,前方战事,你们自当请示皇上示下,我已撤帘归政,便不会再插手朝政大事,今日召你们前来,是要当着你们的面肃清宫闱,整纪朝纲!”

载湉听到旅顺情况紧急万分,更感觉心中剧痛,如有火烧,前有盛京失守、花园口失守噩耗,日军在辽东半岛登陆后未受到丝毫阻击,一路向京城进发,现又有旅顺危在旦夕的消息传来,如何能不令他痛彻心扉,心急如焚。

载湉正欲再问下去,却被太后一声厉吼生生打断,“你们知道前方将士没什么不肯为朝廷卖力效力吗?朝中政以贿行,上梁不正下梁歪,珍妃教唆皇帝卖官鬻爵,伤透了人心!官场贪污腐败不堪,更何况皇帝口口声声说要励精图治,今日我要重办珍妃,不就正是皇帝的意思吗!”

载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太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太后今日此举令人猜不透,载湉实在不明白太后为何会在战事十万火急的时候惩办珍妃,更何况他根本不知所为何事。

而实际上太后却早在念春在神武门被拦的那个晚上就得知了端倪,她一直命李莲英关注珍妃与宫外往来,终于发现了可疑之处,而且太后还听说珍妃有想要取皇后而代之的野心,她自然无法容忍,今日之举,既打压珍妃,又能还击皇帝。

太后挥手示意李莲英拿出在景仁宫中搜出了银票与现银,还有珍妃私下与人的书信往来,厉声喝道,“珍妃卖官鬻爵,玉铭、宜麟、河南巡抚裕宽!皆是珍妃的生银财路!你们看看,这个珍妃,是不是该重罚!”

翁同龢出面为珍妃求情,却被太后无情驳回道,“你还是皇帝的老师,难道皇帝日日希求励精图治,重振朝纲,你却不支持皇帝吗?!今日轻纵珍妃,就是轻纵官场腐败恶习,今日谁再为珍妃求情,就与珍妃一同下场!”

众人便无人再敢为珍妃求情,更何况本就是珍妃犯错在先,太后狠心决绝道,“瑾、珍二妃,习尚浮华,不遵宫规祖制,卖官鬻爵,蛊惑皇帝!赐珍妃褫衣廷杖二十,贬二人位分为贵人,禁足各宫不得出!”

载湉听得气血全往心头涌,珍妃更是吓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希望载湉能够救她,载湉忍不住冲上前去为珍妃开口求情道,“亲爸爸!珍妃才失了孩子,您今日重罚她,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太后却连理会也不曾,命手下人将珍妃即刻拖到储秀宫庭院中施刑,最后才厉声对载湉吼道,“在皇帝心中,究竟是珍妃的命重要,还是大清的命重要!”

载湉听到珍妃在院中挨打时传来的哀嚎,气血已全部涌向了心口。珍妃被褫衣廷杖,竟是自圣祖皇帝以来后宫的第一人,这样的耻辱与责罚,珍妃又如何能够承担忍受得了,她日日滋养在深宫,连丝毫的劳动也不曾有过,日日享用山珍与海味,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更都是被滋润得如羊脂一般吹弹可破,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酷刑。

载湉想到此时眼下焦灼危急的战局还令他措手不及,可自己的后宫却又起了火,珍妃的所作所为更令他心痛失望,卖官鬻爵之举正与他想要励精图治的抱负背道而驰。

而载潋的凄惨境况更是令他心力憔悴,悲恸难耐,载湉想到如此种种堆叠,忽然感觉心口中一热,口中吐出一抹鲜血来,他眼前猛地一黑,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多日以来的病,终于将他彻底压垮了。

载潋在抚辰殿的最后一日也终于要结束了,她看着静心和瑛隐在自己面前收拾了包袱与行李,收拾净了殿内的一切用物,将皇后送来与自己的东西都还给了钟粹宫,才最后望着屋内一景一物默想,自己终于要离开这里了,这些时日以来如噩梦一样所发生的一切,也终于要结束了。

抚辰殿外已有小太监前来引路,载潋因受皇上特赦出宫,走前需向皇上谢恩道别,虽不用面圣谢恩,却也需到养心殿外磕头,以示谢恩之意。

载潋随着小太监至养心殿外时,只看见养心殿外内监与宫女人头攒动,却又都不敢进入其中,众人聚集,人声嘈杂,不禁令她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

载潋在静心与瑛隐的搀扶下渐渐走到了遵义门前,之间养心殿内的众人都神色慌张焦急,就连往日里一向稳重的寇连材也彻底失了魂魄。

载潋不知发生了何事,纵然她仍旧无比关心皇上的一切,可她却想,如今的皇上,应该是极为不愿见到自己的吧!她想起今日与皇上相见的场景,只感觉心底一片凄凉悲苦,皇上恨自己至如此地步,竟要当着合宫上下与众亲贵的面,让她自己羞辱自己,比身体上的伤口更令她疼痛的便是皇上的绝情与狠心。

载潋默默跪在遵义门外,重重地叩了三头,费力站起身后正欲离开,忽听身后传来王商一声撕裂的哭喊声,“三格格!奴才求您留步!”

载潋立时转过身去瞧,见王商急得满头尽是淋漓大汗,疾步从养心殿内狂奔出来追赶自己,追到自己面前后才开口哀求道,“奴才没颜面,知道格格有伤,但奴才还请格格进去瞧瞧万岁爷!万岁爷刚才自去了太后宫里,眼见着珍主子被褫衣廷杖,受如此羞辱,加之战事焦灼,万岁爷又有病在身,如今已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太后今日震怒,又说是身子不适,这会儿太医全都往储秀宫去了,皇后娘娘又正陪着太后,瑾主子也被珍主子牵连禁足了,奴才实在没法儿,皇上身边儿不能没人啊!”

载潋听得心神俱惊,她也来不及去细问珍妃究竟为何事受罚,她此时心里只有皇上一人,她早知皇上染了风寒,纵然是在抚辰殿内受罚,仍旧日夜挂念,她最怕的便是皇上会病倒。

皇上病倒,于国家战事而言是重伤,而于她载潋而言,竟如要了她的命一般。

载潋无法自控地要往养心殿中去,却被瑛隐紧紧拉住了双手,载潋回头去看瑛隐,见她蹙着眉对自己摇头道,“格格!您不要去,奴才求您,这一次您就只爱惜您自己,可以吗?”

载潋的眼里早已满是眼泪,她知道瑛隐是心疼自己,可此时无论是谁,纵然是她的阿玛重新回到她的身边,站在她面前来阻止她,也不可能阻止她冲到皇上身边的脚步。

载潋狠狠推开了瑛隐,她来不及去说任何言语,唯有不顾一切地向养心殿冲去,她身上各处是伤,连走路都困难,而此时她却踉踉跄跄地一路向前跑,令她本已在愈合的伤口又重新撕裂开来,鲜血直流。

载潋不顾一切地冲到了皇上此刻正昏迷不醒的床边,她见皇上脸颊上烧得火红,整个人都呓语不断,她感觉仿佛有人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连呼吸也不能。

载潋慢慢挪到皇上的身边,她伸出手去摸了摸皇上的额头,他额头上滚烫的温度令载潋心惊肉跳,她知道皇上此时病得很重,必须要有太医及时前来医治,为皇上退烧才行。

载潋转头问王商道,“谙达,你向太后回明了没有,皇上现在烧得很厉害,必须要有太医前来医治才行!”王商急得直落眼泪,万般绝望道,“奴才自然都回明了,可您知道太后的心性,本就为开战一事与皇上赌气,现又有珍主子卖官鬻爵一事,皇上开口为珍主子求情,太后是在气头上,故意不让太医来啊!”

载潋望着皇上被高烧折磨的模样,眼里的眼泪竟忍不住地流,就算是自己在众人面前受辱,也没能令她比此时更心碎。

载潋伸出手抚了抚皇上的青丝,她第一次这样碰触她的爱人,第一次这样默默地看着他,可她却不能为他解除痛苦,她生怕第一次这样恨自己,恨自己是这样的无能。

载潋跪在皇上的床边,一时无言,她忽然听到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望着房檐上滴滴答答坠落的雨水,忽然心生一计,她知道此刻十万火急,自己和王商都想不出别的方法来,她也只能如此一试了。

载潋撑着地费力站起身来,转身面对着身后的王商,一字一句道,“谙达,劳你一趟,去将皇上往日沐浴的盆里头都放上冰水,再抬进来。”

王商被载潋的话惊得向后跳了半步,不可置信道,“格格,您要做什么?”载潋转头看了看此时已烧得昏迷不醒的皇上,她咬咬牙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毫不犹豫道,“谙达,求您听我这一次!我们不能看着皇上这样受苦,若太后执意不让太医来,我只能以此一试!”

王商此刻竟也不自觉地落了满面的泪,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载潋的用意,试探着问道,“三格格,您要自个儿为万岁爷退烧?”

载潋用力点了点头,王商更被惊得不知说何是好,怔忡了良久只道了一句,“可是格格,您身上的伤奴才知道您伤得有多重,您就不怕自己没了性命”

载潋心急如焚,她竟扑通一声跪倒在王商的面前,双手紧紧抓着王商的手道,“谙达!算我求你!若不肯让我救皇上,你不如即刻便取了我的命去!”

王商忙扶载潋起来,他望着载潋的模样,也早已哭得双眼通红,他从前只知道载潋心里最在乎皇上,却没想到竟已到了视同生命的地步,王商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最后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好,奴才听您的。”

载潋欣慰地点了点头,她望着王商远去,又望着王商和寇连材两人同着许多的小太监,将一只硕大的木盆抬了进来,又向盆内倾倒宫中冰窖窖藏的冰块与凉水,直到冰水即将溢出木盆,他们才收了手。

寇连材领着一众小太监退出了暖阁,王商转头最后望了望载潋,也转身欲退,却被载潋叫住了,王商望着眼前的载潋,只听她苦涩笑道,“谙达,求您帮我,帮我瞒着皇上,瞒着宫里的人,谙达知道,我此次还能回府去已是万幸,我不想再节外生枝了更何况,皇上他如今恨我,不必让他知道了。”

王商听至此处,更感觉眼里的泪抑制不住,他猜想到了载潋的心思,更难以自控自己的悲伤,他哭得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他问载潋道,“三格格,可我们奴才是不能近万岁爷的身的,若万岁爷醒了,问起是谁为他退烧,奴才们该要怎么答?”

载潋自己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她思考了片刻,她想到皇上如今是那么地疼爱珍妃,是那么地宠爱她、呵护她,见她失了孩子又会那样失魂落魄、悲恸绝望,还会专为他们的孩子而设拈香祈福礼,载潋不希望看皇上难过下去,她希望皇上能与珍妃再有属于他们的子嗣,若如此能让皇上快乐起来,以解他如今的忧愁,她便知足了。

载潋思忖了片刻,便定定答道,“若皇上真的问起来,谙达便回是珍主子吧,如今皇上病着,也不知外间情况,皇上不会不信的。”

王商哭得满面是泪,此时已不能再完整地说一句话了,载潋却笑着对他道,“谙达去吧,为皇上退了烧,我自己会走的。”

王商退后,他又为载潋合了养心殿寝宫外的门,殿内瞬间变得昏暗无比,载潋一只手紧紧扶着木盆的边缘以求站稳,另一只手脱下了自己穿在外的敞衣与罩衣,只穿着贴身的合衣,蹬着木盆旁边的圆凳,一头扎进冰冷刺骨的冰水中。

载潋靠在盆壁上,紧紧咬紧了牙关,她感觉刺骨的寒冷扎进了她每一寸皮肤里,也扎进了她身后又重新撕裂的伤口里。

直到载潋感觉自己全身的每一寸角落都已被冰水浸透了,她才从盆中迈出来,跌跌撞撞地向倒在床上的皇上走去。

载潋用巾绢将自己身上多余的冰水全都擦去了,最后连自己贴身所穿的合衣也褪去了,为不让衣服浸透的冰水弄湿皇上的床榻,载潋已顾不得许多,便将自己湿冷的衣服随意扔在了地上,自己则坐近到皇上的身边,慢慢靠近他,慢慢将他身体的每一寸都拥入自己的怀抱。

载潋缓缓合起了双眼,她双手环绕着载湉的头,她用自己冰冷的身体为他褪去了身上的火热,载潋止不住地打冷颤,可此时她感受着皇上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她感觉包裹自己的寒冷竟也变得温暖起来。

感谢等待,久违的更新。

我经历了挺长一段干涸期,思绪枯槁,在这期间,感谢给我鼓励的你,真的感谢。

我会写下去,一定一定,给这篇故事一个交代,给喜欢这故事的你一个交代。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