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好奇他被什么定住了眼神。

我悄悄地走过去,在看到奏折上好几个纷乱的朱色“姜离”字样时,心情有点复杂。

秦济……

他真的很奇怪。

我在世时,他对我极其冷淡。

我死了,他却会在夜里看着我的名字发怔。

这是讽刺还是可笑?

我转身要走,秦济在此时伸手揉了揉眉心,用疲惫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离离。”

我觉得我可能出现了幻听。

因为没吃晚膳时的那块肉,太饿,所以出现了幻听。

回首看去,秦济已经将写满“姜离”的奏折独放在一旁,然后取了别的奏折摊开来看。

我确认自己的确是出现了幻听后,回原处打算继续睡觉时,许内侍入殿来提醒秦济该歇息了。

秦济的眼睛却没有从奏折上离开半分,他的声音有些冷硬,“灵堂那边如何了?”

“一切都顺利。”

“取些酒来。”

“陛下……”

“去吧。”

“是。”

我抬头看窗外的天色,现在或是将近子时了,窗外的天此时格外的黑,连星光都没有。

许内侍取了酒来,秦济喝了一杯,又要再倒酒时,许内侍开口劝导,“陛下平日不饮酒,这几日忽然喝那么多,太伤身了。”

秦济看着杯中酒,神色淡漠,“许过……”

许过是许内侍的名字。

许内侍殷勤地应了。

秦济欲言又止,最后露出一丝苦笑,挥着手让许内侍退下了。

殿内很快便只剩下秦济一人。

我蹲坐在光线暗淡的角落里,看着秦济喝了一杯又一杯……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秦济。

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会这样。

我认识的秦济,冷漠又强大,即便泰山崩海倒流,他定也能保持颜色不变。

眼前这个类似借酒消愁的男人,他有与秦济一模一样的脸,他是秦济,却是让我感到异常陌生的秦济。

在秦济传唤宫人再取酒来的时候,我没忍住走了过去,蹲坐在酒盏旁边,默默地看着秦济。

看久了,我嗷呜一声。

秦济喝了不少酒,沾了浑身的浓郁酒气,但奇怪的是,他的那双凤眸,此时仍清明透亮得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离离……”

我听到他很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我心没忍住发颤。

离离,那是我的小名,只有与我极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唤我。自爹爹被流放,我已经许久没有再听到这两个字了。

“王后……”

我看到秦济捏着酒杯的指尖发白发青,最后微微地颤抖起来。

酒杯洒出来一些酒。

酒香顿时更加泛滥。

秦济看着虚空某处,忽然露出一个浅笑,“如果你恨我,记得来找我。”

“我等你。”

*

秦济喝了半宿酒,然后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许内侍过来在他肩膀上添了一件衣裳,然后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我蹲坐在案桌上,看着秦济眉头轻蹙,没忍住走过去对他伸出了爪子……

这自然不是为了挠他一爪,而是……

我用掌垫轻轻地碰了碰秦济眉间的起伏。

若非顾忌爪子上尖利的指甲,我其实是想替秦济抚平他眉间的褶皱的——

这是我以前一直想做但是一直都没机会做的事情。

没想到,现在却是有机可乘了。

我接近秦济,试探着用额头抵他的额头,在发现他没有动作时,又大胆地将把爪子放在他的手背上,贴着他……

在不惊醒他的前提下,我把以前想对秦济做的动作全部做了一遍,最后心满意足地趴在一边看他的脸……

这张脸,长得真是深得我心。

生前与秦济隔着无法靠近的距离,现在却能如此亲近一番,我对秦济,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

天亮的时候,许内侍入殿唤醒秦济,提醒他该去上朝了。

秦济皱着眉头,面色有些难看,但在梳洗完毕,准备出门时,他面上的颓色在瞬间里全都消失了。

秦济又是那个高高在上,威严甚重的君王了。

我看着秦济离开含仪殿,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我趴在案桌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阖上眼睛。

一天过去了。

虽然不知道醒来后会变成什么,但……

我竟然开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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