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霆霏从包里掏出了的是一块金制,圆形的小令牌,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陆玄庭的命牌。
所谓命牌,说白了就他们五军四处这些人的一个身份认证,是入职的时候用于自己意义重大的一样东西拿到光禄处重新打制而成。
比方说她自己脖子上挂的这块小铜牌,也就是她的命牌,是由当初韩禄给她的一块铜钱重新打制成的。
正如这枚铜牌与她意义之重大,陆玄庭的这块金制命牌也是一样。
这是他年仅十四岁时第一次上战场,从敌军首领的发冠上截取下来的装饰物重新打造的。
当年陆玄庭的母家风家在朝中失势,他母妃被逼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将他送上了西面战场,美曰其名“历练“。
那时,西边以莫干将为首的几个部族因为不满郢国日益严苛的纳贡要求开始武力叛乱。
陆玄庭从小就未出过云京,也没有受过相关训练,却被封为骠骑左使将军送往西部,负责军情刺探。
当时云京城里就连傻子都知道,朝中有心人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要将这十四岁的小孩儿送上死路。
然而这些人的如意算盘却打了个空。
陆玄庭不但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在刀光剑影中如同鱼入江河一般迅速成长起来。不过短短两年时光,他便平定了西边的部族叛乱,逐渐在军中壮大着自己的势力。待到十六岁风家重新得势,将他再招回云京之时,便已是少年将军,锋芒正甚。
回到云京之后,借着在西边培养的势力加上他重返往日光辉的母家,他又以极快的速度成立了手下的五军四处,没几年光景,便扬名三洲,成了今日的青龙王。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姬霆霏从旁人口中得知的。
她儿时虽时常随着母亲进宫,却从未踏入过风贵妃的藏月宫半步,只因风家和姬家在朝中向来不对付——当年撺掇着要将陆玄庭送上西边战场的一众大臣里为首的,正是她父亲,太尉姬渊。
因此,当后来陆玄庭与风家再次得势,她父亲为表“歉意”,这才将她送到了陆玄庭手下办事。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个求和“礼物”。
只是陆玄庭看不上她这姬家女进皇子府后院,又碍于皇上有意缓和他与姬家关系,便收她做了手下,放在洛浮屠眼皮子底下,做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料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不过她父亲在朝堂内外筹谋这么些年,这兜兜转转,终还是得偿所愿的扶持了三皇子上位,将陆玄庭一把重新薅回了泥地里。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个如此玄妙的东西。陆玄庭在西方战场上崛起,以西方部族首领的人头血肉铺就了往后十年的无上荣光,但他败也正是败在了这段过往上。
他以为秦幽不过是无界府送来拉拢他的美人,无关痛痒,不成威胁,却没料到她正是当年被他斩下首级的莫干府首领之女,与姬家和无界府的一批人里应外合,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想起秦幽,姬霆霏的眼睛微微眯了迷,似是有些迟疑。
如果当时……
算了,现在再说,也毫无作用。
她思绪回转过来,三两下的剥了熊皮,拎起衣服,拿起布包和小金牌踏上了归程。
她这一出去,便是一日,待到再次回到营地的时候,日头又已是接近傍晚。
陆玄庭此时正坐在床上慢慢调息,听见她回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回来了?”他慢悠悠的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是,属下在林中发现了衣物和此物。”说着,她将衣服和金牌向他递了过去。
然而等到陆玄庭看清她手中一晃一晃的命牌,神色却变得不善起来。
“你从哪儿拿的东西?”他质问着,眉头快要拧成了一个疙瘩。
姬霆霏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只略过了自己哭的事情。
只不过,压根儿都不需她交代,陆玄庭看见她双眼红肿着,就知道她刚才肯定是哭过了。他只道这姬家二女平日里娇生惯养管了,一时间被送进这修罗地里与他逢场作戏,受不了这风餐露宿的日子,委屈哭了。
他想起往日里洛浮屠在他面前称赞姬二时的样子,心里暗道一声蠢货。
“就是这么回事。”姬霆霏将手上的金牌递给他,一边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不过,首领您的命牌怎么会在那人手里?他是您的朋友吗?”
若是的话,姬霆霏想着,自己明天可能还得去将那人埋了。
怎料陆玄庭听见她的问话,却是冷笑了一声:“朋友?”
“哪门子的朋友是会在黑夜里将你打晕,把你身上的东西全都搜刮一空,拍拍屁股走人的?”
“嗯?”她瞪大了眼睛,有些惊异的看着陆玄庭,似是在等一个解释。
“他说他自己叫大海……”陆玄庭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极讽刺的笑来。
姬霆霏这才知道,那个面目全非的人自称叫做大海,是陆玄庭在刚刚进入修罗地的时候遇到的。
这大海牛高马大,圆脸浓眉,长了一张十分憨厚的脸。
他对陆玄庭解释说自己是因为在外头杀了他们当地作恶的县丞才被发送到这修罗地里来的。
陆玄庭右臂刚断,又收了五十鞭,纵使有武功,但若是想要在这修罗地里活下去,也正需要一个搭档,于是便答应了与大海结伴同行,一起寻找逃出生天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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