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走到桌边,拈了一颗蜜饯入口,一股甜意刹那自舌尖蔓开……

她蓦然想起不久前放牧回来,阿娘捧着碗掺了蜂蜜的羊奶在门口相候的样子……

塞北天高地阔,白云碧草,仿佛可以向无穷无尽处蔓延。

她跟在阿爹身后肆意打马,脚边铃铛当当作响。

怀璧仰了仰头,不让眼泪落下来。小手轻巧而快速地在那蜜饯盒中一抓,将一把蜜饯揣入怀中。

苏晏眼睫似烛影一般轻轻颤了颤,假装什么也未觉察,翻过身,继续睡去。

当天晚上,怀璧继续替苏晏喝药,刚将药灌入口中,还没来得及吞下去,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忽然闯进来:“好啊,我就说你这两天身上怎么总一股药味,原来少爷的药被你偷喝了……”

怀璧手中捧着空空的碗,两腮鼓鼓灌满了药还没来得及吞下去,眼神急的左右疾转,看看冲进来叉腰怒指着自己的大丫鬟,再看看身前床上阖目装睡的苏晏,恨不得晃着他肩膀将他摇醒……

一时脑中闪过数个念头。

吞下去?不行,这不是坐实了自己偷喝少爷药?就算没有对证,夫人心腹一句话,抵得上她百句辩解,她还不立刻被抽个皮开肉绽?

吐出来?更不行,这算什么,给少爷试药是含在口里试的?

怀璧额头冷汗直落,苦于不能开口,满眼满身都刻着大写加粗的“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大丫鬟又开始叫嚣,嗓门大的连装睡中的苏晏都仿佛震了一震……

装睡……装睡是吧?

怀璧看着白天还说和自己一条线上、此刻却坦荡荡装死的队友,脑中忽然一动,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已弯身下去,唇触上一片柔软……

两唇相触,怀璧和苏晏俱是浑身一震。

怀璧仿佛看到,那装死的苏狗霍然睁目,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然而,当她意识回笼,苏晏却仍如一具尸体一般闭目躺着,躺的笔直,甚至,过于笔直。

若是怀璧此时探手入被,定能感觉到他绷成一条线的手臂,和那手臂尽头忽然攥紧的手。

怀璧徐徐将口中的药灌入苏晏口中。阿爹病重时,怀璧曾无意撞见阿娘这么给他喂过药。

苏晏似乎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紧要牙关、死守防线,不让她突破一分。

眼看着药汁顺着苏晏唇角淌下,落入枕头中,怀璧陡然生出几分好胜心,本能伸出舌头,扣他齿关,欲突破他的防线。

灵巧柔软的舌头在他齿间游走,苏晏浑身僵地更厉害。苏晏长她几岁,已到了通情/事的年纪,忽觉一股火自身下窜起,攀着胸腔向上。

终于忍无可忍,睁了眼睛,狠狠瞪着怀璧。

怀璧被这眼神一瞪,最初的莽劲一下子烟消云散,忙收回自己游蛇般的舌头,不敢再打他牙关的主意,将剩下的药吞下,都来不及擦唇角的药汁,颤声道:“少、少爷醒啦——姐姐,少爷这几日总昏昏沉沉,夫人说无论如何都要把药给、给他喂下去,我才、才出此下策……”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将泣未泣。

苏晏骤然从方才的惊愕中回转过来,不知是不是理智尚未跟上,从她这将泣未泣的声音中竟听出了一丝真真切切的委屈,一时心中浮起一丝异样情绪。

那灵巧细蛇般的舌头仿佛还在他舌尖游走,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涸。

大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冲过来就要抽怀璧一巴掌:“下作的贱蹄子!”虽说这小丫头买进来是给少爷当童养媳的,但那不过是为了算命的说的改运数,充其量将来也不过是个小通房,没人真把她当成未来的少夫人。

夫人打起来更是从不手软,当着少爷的面都抽过她数回巴掌。

上行下效,府里自然没人将她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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