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琴跟着柳妈妈到了殷炽所在的房间外,全程没有说话,静静听着两人说话直至谈崩。

殷炽已对听琴失去了兴趣,即便柳妈妈说得天花乱坠,再三保证推荐,说容绮的琴艺乃是楼里第一,让他暂且一听也没有让他改变主意。他没有开门的意思,语气似乎也愈发不耐烦,柳妈妈这才放弃了。

很明显,这位祖宗虽然是来了惊梦楼寻欢作乐,但是却没有感觉到快活。而且其难伺候的程度,便连舌绽莲花的柳妈妈,也对此束手无策。

下楼的时候,柳妈妈安抚了容绮两句,而后似乎得了点关于殷炽喜好的消息,便匆匆走了,看得出来她还是不甘心的。

而容绮,来的时候怎么样,走的时候便也怎么样,至于白走了一趟对他造成的影响?几乎没有。

即便是青楼,也不算只有睡觉的地方的。尤其是惊梦楼这样以“文雅”出名的青楼。前院算是惊梦楼主楼,后院便更偏向文人所爱了。其中有流水小桥假山荷塘,而荷塘旁边,便有一个供人歇脚的亭子。此处确实可一览荷塘风景,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容绮此时便在这亭子里,而他的琴就搁在亭中的石桌上。跟柳妈妈走这一趟,他心中莫名有些想法。弹琴他倒不至于生疏,但是确也不经常弹。

不同于容清溪,容绮并不以琴艺出名,也不常在外人面前弹琴,虽然知道不会太差,但他对自己实际的水平,心里还是有些没数的。

白衣琴师端坐在水榭之中弹琴,琴声悠扬,似林木初生,草长莺飞,细听又似能感觉到枝叶抽芽,花朵盛开传来的芬芳,鸟儿在耳边啁啾,琴音中似蕴含了勃勃生机,有种既逍遥又自在,却又自得其乐与世隔绝的隐士感。

他就坐在那里,八风不动,衣不带水,身上有种近乎出尘的淡漠,仿佛凡尘俗世都不与他相干。他的眼上蒙了白色的布条,垂至身后,随着风微微起伏,如神祇闭眸,他明悉万物生长,知晓世间所有事情,然而却也绝不会有什么事物,值得他投注目光。

谪仙不住人间世,此恨有谁知。[1]

琴音渐歇,容绮收回了手。他心中琢磨掂量了一下,觉得应当与容清溪差不了多少,这才放下了心。不用担心事情发生之前,就因为弹琴弹得太难听而身败名裂了。

没了顾虑,他抱起琴起身离开了这里。

柳妈妈忙于殷炽的事情,没有空闲,而这之后也没有人再喊他,所以容绮很闲。午后他才听说了前院发生的事情,柳妈妈费了千般心思,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让殷炽满意,她最后果断放弃了。而这位祖宗,来青楼折腾了一个上午,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只知道今天之后,对方这纨绔的名头上,恐怕还要再加个喜怒不定,性情难辨,难以讨好了。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抱着琴,打算寻个安静点儿的地方晒太阳的时候,他突然听见絮絮的说话声,这当然没什么,他也不爱旁人的墙角,然而他们似乎提到了容清溪的名字,这就不得不让他升起警惕,为此驻足,侧耳静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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