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

晏离生吃完三个梅花糕之后,揣着手,捏着兜里唯一的五块钱,在老旧巷子里漫无目的的晃荡,几乎把小区逛了个遍。

夜越来越深,清冷的月光下,冗长而狭窄的街,坑坑洼洼,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寒风呼呼地刮,雪又下了起来,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卖梅花糕的奶奶早就回去了,老旧的小街上空无一人,连人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几声杂乱的狗叫,和自己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

晏离生听着心烦,越走越烦。

这垃圾地方,别说小公园了,就连一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地下通道的楼梯口,他脚步没停,拿出手机,径直下了楼梯,继续往前走。

手机屏幕发出的幽暗白光,打破了底下通道的黑暗。

咚、咚、咚……

壁沿的冰化成水,一滴一滴往下砸。

晏离生抬眸看了眼,那处并没有流浪汉的身影,烂帐篷前乱七八糟的东西撒了一地,到处都是衣服,就只有破旧的沙发还好好地摆着。

“家”被砸了,流浪汉在也不知道被打了之后跑去了哪。

看了眼脚边的塑料水瓶,晏离生拧眉,弯下腰,正想捡起,手机突然抖了两下。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光一闪,灭了。

手机已关机。

晏离生:“……”

他抬手抵了抵眉心,将手机揣进口袋,抬脚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却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晏离生脸色一黑,僵在原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踩到什么,是男人的内裤,还是女人的内衣。

想了想,他索性按照记忆的方向摸到了旧沙发,脱下衣服垫着,坐了下来。

鼻尖环绕着难闻的气息,他支着下巴,睁眼看着这黑漆漆的地方,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离开家几天了,没接到一个电话。

佟婉估计和那些男人玩得开心,而晏展宏估计正陪着他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便宜弟弟吧。

想到这儿,晏离生扶额低嘲了一声。

有钱有家又怎么样呢,他和流浪汉其实也没什么差别,这堆满垃圾的地方,好歹还知道给他遮风挡雨。

……

晏离生这一坐,就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嫌弃沙发太脏,他不想靠,便坐得笔直,直到刚刚才有了点朦朦胧胧的睡意,却又被狠狠砸醒。

他被压得往后一倒,坚持一晚上没靠的沙发靠背,就这么直直地靠上了,背密密实实地帖在了沙发靠背上。

晏离生:“……”

他烦躁地拧起眉心,一挺腰,直起身坐好,抬手挥开黏在自己脸上的长发。

见扑进怀里的人僵着没动,他下意识想用力推开,但最后还是没有直接上手。

“坐着还舒服吗?”

突然的男声吓了宁歌一跳,她赶紧起身,“抱歉……”

兹~

五点半,路灯准时亮起,通道里的等也亮了起来。

虽然只有微弱的两盏,但也足以看清眼前的人。

“是你啊。”

宁歌舒出一口气,将紧紧握着的手机放下揣进口袋里,踢了踢地上的垃圾。

而后又四处看看,最后视线放在男人身下的破旧沙发上,问:“你这么会在这儿?”

晏离生皱着眉头,淡漠地看着宁歌,沉默。

在这之前,他也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堆垃圾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见男人不想回答,宁歌抿抿唇,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说话。

这个男人,一直给她一种很特别的感觉,特别的近乎诡异。

她永远也不明白他的脑回路。

气氛变得有些尬尴。

看着男人身上单薄的一件白色卫衣,宁歌缩了缩脖子,低头把下巴也缩进了围巾里:“刚刚对不起啊,我先走了,再见。”

说话的声音闷在围巾里,朦朦胧胧,听不分明。

说完,她抬手挥了挥,准备转身离开。

晏离生抬眸看去,女孩带着的白色手套,手掌毛茸茸的,露出五根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像招财猫似的。

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启唇:“你等一下。”

宁歌脚步一顿,放下了手,“嗯?”

因为种种原因,她很不喜欢这条地道,一刻都不想多留,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有灯的缘故,她没那么急着离开。

晏离生从沙发上起身,拿起用来垫沙发的外套,从口袋里翻出手机之后,又翻出那张又皱巴巴的五块钱。

他嫌弃的把外套扔回了沙发,将手机和五块钱一起放到宁歌眼前。

宁歌仰头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位散财帅哥莫非又要散财了。

他这是想普渡众生?

可想到那流浪汉的下场,宁歌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小半步,不敢伸手接。

她做错了什么他要来害自己?

“我手机没电了,麻烦帮忙充个电。”

“这是报酬,不够以后再补。”

宁歌:“……”

抱歉,误会了。

……

天还太早,早到高中生都还没有起床,两人肩并肩走着,沉默着没说话。

晨光微熹,阳光终于挤破了厚厚的云层,却没有什么温度,被寒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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