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乃先皇继后,进宫没几年先皇便驾崩去了,从此困在深宫,一待就是十五年。
“谢辰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从榻上起身,将怀里的灰猫递给身边的男子,懒懒笑道:“你先下去吧。”
谢辰不动声色地看那男子一眼,那男子亦回以恭敬客气的笑。他模样端正和煦,尤其笑起来好看,让人如沐春风。
此人是太后宫中的画师,未进宫时便因画技精湛闻名宴京城。
谢辰知道,他的另一层身份。
这个男人在太后身边,已经受宠一年多,眼看着宠爱更甚从前。这么久不见新人,于太后而言并非好事情。
然而谢辰只当没看见。在平宁宫中,太后说什么,她便听什么,旁的与她无关,这是皇后娘娘交代过的事情。
太后命人赐座端茶,漫不经心地说:“怎么这回看着,四姑娘跟从前不一样了。”
“太后娘娘说的是,方才姑母也说,臣女近来瘦了许多。”
“不是瘦的缘故,四姑娘看着像经历过大事,心境不同旧日。”太后盯着谢辰那双冷清清的眼睛,见她迅速垂了眸,跟着露出一个颇为狡黠的笑意。
谢辰声音平稳,说:“太后娘娘说笑,臣女能有何大事?”
“年轻女儿家的风月之事不大,还有什么事大?”
一箭穿心,谢辰终于抬起头,神情还算冷静,只睫羽抖颤着出卖主人。她对上太后调笑的目光,不敢再多说半句,起身欲跪。
“坐着就是,”太后抬手拦住她:“四姑娘在哀家这里,不需要藏着掖着,也无需太多礼。”
谢辰礼行了一半,只得坐下,又不知道该回什么话。
太后似是没想到她会恐慌,噗嗤一笑:“瞧把你吓得,哀家只是逗逗你,这样害怕?信口乱言,句句传不出这道门。便是真让哀家猜中,四姑娘又怕什么,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说完最后一句,她又嗤笑一声,不以为意,似乎觉得谢辰也不应该担心这些。
“臣女愚笨。”谢辰猜不透太后的心思,只得这么回一句。
见她避之不谈,太后不愿再提,边领谢辰往偏殿后去,边观察她的脸色,抬手指向一幅画:“如何?”
谢辰顺着太后所指方向赏去,椒墙上的丹青中,女子金冠玉饰,华服端容,双眸粲如琉璃,仪态美若洛神,栩栩如生。
谢辰看愣怔,回过神由衷赞叹:“将娘娘的凤姿绘得淋漓尽致。”
“是齐画师的手笔。”太后的语气忽而带了点娇意,“哀家也说画的不错,可他说,这画中人的风采不及哀家一半。”
谢辰听得心惊胆战,口上却不卑不亢地说,“齐画师画技名不虚传,所言也是实话。”
“实话吗?既然你说是实话,那哀家便信了。”太后笑意更甚,含情脉脉地盯着那画看。
谢辰往常来平宁宫皆很自在,太后乐得带她赏花听曲尝点心,变着法儿逗她玩。俩人身份和年纪虽差得多,多数却谈得投机,太后爱听谢辰说宫外和宴京外的事情。
然这回所谈,件件让她吃不消。
太后照例详细问过南州城的景况,听闻南州人风流多情,恍然大悟地看了眼谢辰。
谢辰忍住窘迫,等她开口,然而太后没多说,笑了下又让她继续说。
离开平宁宫前,谢辰跪下道:“谢辰斗胆问太后娘娘,今日所言为何?”
并非她自投罗网,爱找麻烦,而是无根据的事情,太后一个长辈,不会随便与她开这样的玩笑。若真从哪里能看出来,或是已经走漏风声,她至少心中要有数。
太后将其拉起,似是无奈:“哀家说了句玩笑话逗你,怕什么?你放心,旁人不会这样跟你说笑,便是说,你一口否了就是。”
“请您告诉我。”她目光坚定。
太后摇头,又踱了几步,轻声说:“真想听?”
谢辰静等着她,她叹了口气:“傻姑娘,是眉眼。你从前眼睛里没有这些繁杂,最让人心静,如今你也乱了。”
太后又看那幅画,指给谢辰,娇俏地笑:“你瞧,她那眉眼里,是不是也心事重重?就同你现在一样。”
谢辰下意识看过去,果然,画中人那双眸子里的欢喜与担忧,清清楚楚,一眼便知为何。
谢辰见太后还沉浸在那画中,犹豫着开口:“恕臣女直言……”
“哀家知道你要说什么。”太后摆摆手,比起谢辰的拘谨,她直言不讳:“你无非觉得,连你都不敢碰的东西,哀家更碰不得了。你尽管放心,哀家有分寸,如果可以,哀家希望四姑娘能如愿。”
如愿。
谢辰的手掩在袖后,轻轻触碰蔺长星给她的信,她不知道信里会写什么。
她只是想到了他明朗乖巧的笑,他执拗地喊她“姐姐”,以及他故意划她手心时的不老实。
谢辰收敛住情绪,淡淡地笑了下,她们谁都不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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