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近微先是无地自容。
紧跟着是特别后悔。
她露出个尴尬表情,轻声说:“对不起啊。”
单知非皱了皱眉,神情有些冷:“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这个人真是……张近微局促解释:“就是,就是我跟你不熟突然提这种要求,挺冒昧的,所以我说对不起。”
单知非瞥她一眼,没说话,直接把她那本词汇书从她膝头拿过来,告诉她:“发音很重要,很多单词可以根据发音记忆,光读的效果对你来说并好,你最好手里有支笔。”
目光对视,张近微忙把脸别开,小声说:“我以前在镇上读书,外语发音不是很好,我觉得,这个我可能一时半会儿的改不太好。”
“你听力怎么样?”他问。
张近微愣了愣,很坦白:“不行,学校放的听力风暴我不大能跟上。”
“私下多练,熟能生巧。”
单知非的八个字,只是让张近微更失落,她没手机,当然一中不许学生们带手机,但很多同学私下都有。她家里只有表哥当年读中学时留下的随身听,太旧了,已经不能用,再说,她还得花钱买磁带,这又是一笔费用。
唯一的练习机会,除了学校,就是周末回家拿妈妈不用的旧手机来听听英语。
同学们大都用mp3练听力,用的多是学生党能消费起的品牌,飞利浦索尼这些。张近微没有,她什么也没有,梦想的东西一样都不曾在她手里出现过。
“我有个闲置的HiBy,里面有适合高考用的听力题目,一整套。”单知非突然开口,“我用不到了,可以借你,你高考后再还我。”
张近微诧异地看着他,她应该礼貌拒绝,但诱惑太大,而且她有足够的心理暗示:我没有占用别人还需要的东西,他已经保送。
慷慨来的太快,张近微还没来得及想他为什么如此慷慨,单知非已经提出条件:
“不过,你需要付钱。”
要钱……张近微觉得脑袋被人敲了下,她这才明白,可能他说的是“可以转你”。
男生说付钱的时候,很自然,好像他习惯了一切事情都可以谈条件。相比张近微,这半天她所有的心理活动变化都微妙地体现在了脸上,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用一种不那么丧气的口吻说:
“对不起,我没钱,可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单知非手指扣扣单反,没什么情绪:“你介意我拍你吗?我业余搞这个,可以卖图,这样换算也可以的。”
张近微没太明白,她仰头,征询地看着他。
紫藤花架漏下夕阳无限绵柔的光线,在她脸上晕开,单知非能看清女生额角细小的绒毛,这个角度就很好,他没什么避讳地回视着她:
“别多想,我不拍色情图,在你最自然放松的瞬间我拍几张就可以了。”
张近微脸刷下红了,好半天,才闷闷说:“这个也能卖钱吗?”
“可以。”
她不知怎么的,突然非常好奇:“你卖给谁呢?多少钱一张图?”
“无可奉告。”单知非把书还给她,“还有问题吗?”
有,张近微不大好意思抿抿头发:“你能先借我练听力吗?”
“嗯,”他指了下她坐的长椅,“明天老时间老地点。”
“那我在这等你。”
这话怪怪的。
张近微低下头,心里莫名其妙一阵甜丝丝的。也许,是因为解决了听力问题。
“我可以走了吗?”单知非从花架缝隙中看到不远处有女生寻找他的身影,他漫不经心瞥了眼。
张近微不想他走,她还没请教完,比如,阅读理解怎么提高,又长又臭的科普文章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心烦意乱,半天没思路。再比如,速度怎么提上去?或者,怎么写出中年人喜欢的作文……
她想的耳红心跳,好像自己不抓住这个机会就饮恨终身似的。张近微本来想说的是“我明天可以多占用点你的时间吗”,话到嘴边,不由自主变成了:
“我听说,你爸爸在发改委家里很有钱,你还需要……”
单知非本来已经侧身,是要走了,听了这话回头看她,嘴角有淡淡的讽刺:
“谁告诉你的,发改委就很有钱?”
他把“很”字咬的重了,张近微被噎到,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场面不那么尴尬,希望自己能表现自如些,最起码,不要因为自身条件不好,就总在同学面前显得畏手畏脚,连聊天都不会。
可是她好像把天聊死了。
俗气的女生们总是能关注到这些,很有钱……单知非摇摇头,他有些冷淡地把目光从张近微身上收回,对已经找来的女生点下头,对方漂亮高挑,学艺术的,画着淡妆,校服拉链敞开里头穿了吊带,脖子那一片雪白。
女生意味深长看了两眼张近微,笑着问:“谁啊?”
单知非走过来,平淡说:“认识的人。”
女生若有所思又瞧过来两眼,笑笑,和单知非一道走的时候,张近微才猛然想起传闻中他有女朋友这事。
她以为,他的女朋友是理科实验班那种女生,成绩拔尖,对待同学永远疏离客气,带点生人勿近的气质,就像他一样。
竟然是艺术生,走在学校里,普通同学也许会对她们早熟光鲜的打扮嗤之以鼻。但当她们心血来潮,忽然跟你打个招呼,大家又会紧张自己笨拙的回应会让她们哈哈大笑。
其实她们并没做错什么。
只是习惯被人注视,而且心安理得。大家对此是既鄙视又深深羡慕,凭什么,她们就可以那么不可一世地漂亮着呢?
张近微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不易察觉地难受了下,说不清楚为什么。她深吸口气,重新背起3500.
学校车棚有两个,一个学生的,一个教职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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