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吴妄坐在小楼窗边,面前小圆桌上摆了两杯酒、几碟小菜,自饮自酌。

时而风过竹梢,又闻远巷细语。

自刑罚殿回来,吴妄就有着淡淡的忧愁,此时这般忧愁涌上喉间,化作的也只是些许哀叹。

可能是觉得万才道人有些可惜,又或是怀念起了北野无忧无虑的日子,再在其中穿插着更遥远的乡愁。

“唉。”

吴妄微微叹了口气,夹了口素轻做的小菜,又觉得味道偏清淡了些。

想开荤,正经的那种。

“宗主今日不去挨揍咳,体修吗?”

门外传来大长老的问候,吴妄含笑请大长老入内,道:“刘阁主去北境处理事务了,长老来喝几杯?”

“看宗主今日难得有雅兴却无人相陪,老夫就斗胆过来了。”

大长老推门而入,今日倒是换上了一身蓝色长袍,并非一贯的血袍。

其实这是给季兄准备

灵识扫了眼会客殿中依然不肯离去的季默,吴妄淡定地把心里话划去。

再看看吧,这家伙明天还不走,那就是真的遇到过不去的坎了,做朋友的怎么也要帮他一下。

大长老温声道:“宗主,宗门那边按部就班,您不必多挂念。”

“一步步来就好,让大家不要操之过急,”吴妄笑道,“我倒是想把杨无敌和张暮山两个人调过来,在刑罚殿任个执事。

如此,我也能有两个信得过的手下。”

“宗主您直接调他们就是,”大长老笑道,“老夫稍后就发一枚传信玉符,让他们立刻赶来仁皇阁报道。”

“看现在这般情形,一时半会我是回不了宗门了。”

吴妄端起酒杯,与大长老轻轻碰了下。

“法宝铺之事还有一点,就是给各位炼器大师的待遇尽可能的好些,”吴妄道,“今日送走了一位万才道人,却是让我想到了此事。”

“宗主放心,我们定会辅以重利。”

大长老缓声道:“万才道人之事,老夫也听闻了,确实让人感慨良多。”

“是啊。”

吴妄看向窗外夜色中斑驳的竹影,“若是论起来,我与他也算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同的,”大长老微微摇头,“宗主是将自身命途把握在手中,而万才道人被时势所驱策,本就有太多不同。”

“或许吧。”

吴妄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北野的酒掠过咽喉,让他轻轻哈了口气。

两人许久无言,大长老又说起了些许妙长老幼年趣事,找了话题闲聊了一阵。

素轻不多时来填酒换菜,顺势也就站在一旁伺候,为吴妄和大长老斟酒此前她见吴妄心情低落,自是不敢多打扰。

渐渐的,吴妄的情绪高涨了起来,与大长老探讨起了体修之道。

话正密、语正欢,忽听阁楼外有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两名仙兵在门外急忙禀告:

“启禀殿主!”

吴妄饮下杯中酒,缓声道:“讲。”

“有一魔宗女子带人欲强闯总阁,被守门的兄弟们抓住了,她喊着要见您!”

“强闯?”

吴妄纳闷道:“咱们没会客殿吗?为何要强闯?还是来见我的?”

那仙兵忙道:“殿主,那女子脾气很大,就是说让她且等个回报,她非说是我们要拖延时间,好让她要寻之人逃了。”

“哦?”

吴妄挑了挑了眉,问道:“这女子现在何处?”

“她和她随行之人被制住,困在了中门那,等您发落!”

“走,大长老随我去见一见。”

吴妄站起身来,嘴角的笑容越发浓郁。

“你们先行一步,莫让人伤到了她。

再派人去给会客殿中的季默季公子送个果盘,让他稍安勿躁,就说我今晚能处理完公务。”

“是!”

两位仙兵领命而去,各自化作流光飞回仁皇阁前殿。

大长老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宗主大人来了兴致,也就在旁跟随护卫大长老只道是那季默惹了风流债,宗主去帮好兄弟平事。

吴妄已是用灵识远远看去,见到了那名如花貌美的女子,隐隐觉得自己在哪见过此人,却是依稀没了印象。

赶去中门的路上,吴妄仔细回忆,将这女子的形貌与记忆中的女子不断对比,一直到了近前,灵台方才蹦出了一副画面。

“是她?”

仁皇阁人皇宴时,有个少女踩在两名壮汉肩上,身着孔雀羽裙,在后续唯我独尊斗法中的表现也是颇为凶悍,能与当时的林祈一争长短。

某魔宗宗主千金乐瑶。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乐瑶也是变了太多模样。

人皇宴时她不过十五六岁,已是修为惊人、神通术法十分精湛,一张小脸清秀可人,又带有少许妩媚天成之意

今日她长开了身段,神华内敛、气质出众,修为直冲仙人之境,自身更是有一股难言的气场,将身后身前几名天仙高手都压了下去。

她就傲然站在仁皇阁大门前,脚下被仙光束缚,犹自不肯低头,目光在人群中不断寻找。

吴妄见状,当即拉了大长老一把,嘀咕道:“此女子怕是不好糊弄啊。”

大长老笑道:“哪般女子能难得住宗主?”

“您老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吴妄撇了撇嘴,自家的苦楚也只有自己知晓。

他道:“大长老您先暗中放些威压,莫要伤到她,给此地增些压迫感。”

“善。”

大长老依言扫了扫衣袖,方圆数里之地的夜幕霎时变得阴森幽冷,周遭夜色中仿佛有一只只眼睛盯着中门区域。

那魔女乐瑶镇定自若,周遭不少修为不高的仙兵反倒开始哆嗦了起来。

大长老道:“此人身旁,应经常有超凡高手作伴,对这般威压反应不大。”

“大长老收了神通吧,”吴妄背起双手,又自嘲的一笑,“我自己的终生大事还没着落,就要去帮别人处置这般事。”

罢了,就当给自己和精卫的故事积攒点善缘。

吴妄跳下云头,落在众仙兵身后,背着手朝外漫步而行。

有机灵点的仙兵立刻扯着嗓子喊:

“无妄殿主到!”

仁皇阁众修齐齐转身行礼,暗中守在中门的几名仁皇阁高手也是现身对吴妄致意。

吴妄含笑点头,沿着仙兵让开的通路,径直走到了那乐瑶面前。

这魔宗少女也在注视着吴妄,俏脸上的冷寒稍缓,目中露出少许敬意,显然是听闻过了吴妄的光辉战绩。

这可是算倒了穷奇的高人。

吴妄保持着目光清澈,注视着乐瑶的面容,温声道:“是道友要见我?”

那乐瑶开口言说,嗓音如幼鹿初鸣、清泉叮咚。

她道:“大人,季家公子可是在大人您这?”

“在我这,”吴妄笑着道了句,“不过我因公务繁忙,还未来得及与季兄相见,道友是?”

“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乐瑶昂首挺胸,天鹅颈微微扬了起来,目中带着几分苦闷,嗓音却犹自不弱。

“若他在这,烦请大人让我见他一面,问明他为何要退婚悔婚

只要他给我个理由,哪怕是我面容与他所喜不同这般荒唐话,我也算是认了!

可他不声不响就不辞而别,又算哪般说法?

若是觉得此情难成,痛痛快快说出来就是!何必如此躲着我?”

周遭众修士听闻此言,看乐瑶的目光满是钦佩。

这般敢爱敢恨的女子,当真让人难生厌恶。

吴妄:

就知道这事难处理。

他能怎么办?总不能直接帮季默做主。

于是,吴妄温声道:

“道友妹子,你先不要生气,此事可能有些误会!

季兄并非是那般没有担当之人,他来仁皇阁是是因,啊,是因我此前要审理一桩秘密案件,让他前来协助。

道友可能不知,季兄人称玉面判官,断案有说法的。”

乐瑶微微一怔,轻轻眨了下眼:“当真?”

“本殿主岂会骗人?”

“哼,”乐瑶嘴角露出少许笑意,言道,“虽然知道大人你是骗我的,但总归也能开心些,多谢大人好意。”

“妹子还请去我住处等候,若你身后之人不放心,可寻两人随行。”

吴妄温声道:“我且处置一二事务,待忙完了手头要事,自会给妹子一个说法。”

乐瑶微微抿嘴,凝视着吴妄。

“我信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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