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正直炎热的夏季。八月上旬的一天早晨，炙热的阳光从毫无遮挡的碧空如洗的高空照射在这座建筑凌乱的匆忙的城市里，严厉的照射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高低不一的奇形怪状的建筑，路边每一棵葱绿的树木，公园里每一株小草，每一条在阳台上打盹的哈巴狗，每一个行走在路上能露多少就露多少的丰满的，瘦弱的，时尚的，古典的，高挑的，娇小的女子，无论是写字楼里的公司职员，还是阳光下暴晒的建筑工人，总之，这片土地上的万物，都在刺眼的日光中在做他们想做的和不想做的某件事情。每一辆汽车都在路上不紧不慢的或者发疯的奔跑。是的，汽车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载人不断的奔跑，直到它的器官因为过度劳累而衰竭即使反复修复也不能运转的时候，就是它生命终结的时候。人类亦是如此。人的一生只做两件事情，一是自己想做的，一是做自己不想做的。天下所有的人都是如此。

早上五点半的时候，太阳就露出鲜红的脸，把夜空中凝结的晨云照射得绯红。每一次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是一天的开始，也是新的一天的开始。竺凯像往常每一个早晨一样，同样在六点半起床，洗漱完毕后，同样坐上六点五十分左右的三七二路公交车，同样在八点左右到公司附近，同样在路边小店吃了一份米肠粉，同样在八点二十分左右在公司的门口打卡。

到这家公司工作已经半年了，竺凯仿佛觉得已经工作很多年了。永不改变的重复的工作内容，打电话，发传真，写报告，催促经销商下订单，出差，搞促销，吃快餐，睡觉的时候不在出租屋就在酒店。所有的这一切就像午后恶毒的阳光照射在恹恹欲睡的城市一样，每一个人都觉得疲软。这种疲软好像传染病一样，弥漫在公司的每个角落，每个人都紧张和恐惧。公司产品的销量从三月开始就一直徘徊在每月一百八十台左右，并没有因为大量新人的加入而猛增。按照年初的计划，全年目标是2500台，平均每月至少需要完成200台的销量。从实际情况来看，截止六月仅仅实现销量1008台，没有达到目标的一半。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也许有其它原因，总之，岩本的脾气越来越坏，脸色越来越黑，有时候把办公桌踢得砰砰直响，有时候把一堆文件用力甩在桌子上，叽叽呱呱的一阵自言自语，有时候一整天不和任何人说话。很少看到他脸上露出笑容来，尤其是每周一过来的时候，大家都惶惶不安的工作，生怕出错。

“的女人没有伺候好他呢，还是他总公司被批了呢？”每周一或者周二岩本突然出现在公司的时候，桓风心里总是这样想，总觉得压抑，暗自和竺凯意味深长的交换眼色，没多久，他就离开座位，走出办公室。

竺凯明白桓风眼色所包含的含义。他不动声色，眼睛直瞪着电脑，把鼠标按得“嘀嘀”着响，做出一副明显是在专注工作的样子，眼光却偷偷越过电脑，偷偷的扫视房间里的所有人。显然，岩本的到来加重了公司里本来就很压抑的气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所有的人都在装模作样的认真的工作。坐在角落的曾奇肯定在偷偷上网，这一点，竺凯心里最清楚。有好几次他去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看见曾奇都在看网页。他之所以能够如此无所顾忌，因为他认为自己坐在墙角，没人能够看见他的电脑屏幕。有时候，竺凯心里觉得无论他还是自己，都在浪费时间，消耗光阴。

那些老员工，逯服，keinseen，一副严肃的深思的摸样，时而敲击键盘，时而查阅什么资料，时而打一通电话，时而吩咐某人做某件事他们各自分管几个人，时而向岩本请示什么，常常很忙碌的样子，好像公司就是在他们的指挥下得以如此顺畅的运转。然而，这里面总有很多虚假的成分。竺凯无疑很厌恶这种虚假，他总觉得所有这一切都是在表演。他站起身来，走出了办公室，想出去透透气。他现在不再有起初的那种拘谨，也没有起初的那种害怕，更没有起初的那种激情和梦想，也不在乎被宽大的老板桌围起来的岩本，不在乎任何旁人。

穿过光线昏暗的走道走道里竟然没有安装路灯，竺凯知道桓风在哪里。他拐了一个弯，走到大楼另一侧走道的尽头。桓风坐在他常坐的那个长条木椅上吸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竺凯走过去的时候，桓风望了望竺凯，微微一笑，嘲讽的说：“老是唬着那张脸，看得都烦。”桓风吸了一口烟，仰头吐出两个烟圈。烟圈慢慢的升起，慢慢的消散。

“嗯啊。”竺凯点点头，在桓风旁边坐下来，舒了一口气，好像这才觉得轻松一些。

“他就那个样，听juy说岩本四十多岁了，现在没有结婚，在有女人呢。”

“我不晓得这些事情啊。”桓风扭头瞅了一眼竺凯，一根手指弹了弹烟灰说：“这个年龄段没结婚，脾气就是相当大的，说实话，我看到他就烦，瞧瞧他瞧不起人的那个样子，没把人当人看呢，哪来的尊严啊？那个样子，有时候真想揍他。不过我到听说真有人揍过他。听说他以前在酒吧打过一个员工，那个员工离职了，后来那个员工找了几个人来揍他。”

“啊，有这回事，我到真没有听说。”竺凯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推了推眼镜。

“你呀，你一天到晚就只晓得为人作嫁衣，其实大多数事情都是琐事，无意义也无价值，更别说提升自己，工资又才这么一点，浪费青春啊。你这么有潜力，干过那么多公司，有学识又见识广，比我强多了，还屈就这里啊，应该去找个更好的坏境发展，别耽搁了自己。”桓风说到这里，望了望走廊，走廊里很安静，没有人。他转头压低声音说：“老弟，我私下告诉你，这个月底我就离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