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很快，雍坤被领进一间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暗红色的会议桌的会议室，他被安排坐在会议桌的一边。

“你先在这里等等。”小姑娘从墙角的饮水机那里倒来一杯水放在雍坤的面前。“请喝水。”她对雍坤微微一笑，走出了房间，并且关上了房门。

会议室里十分安静。雍坤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抬头望望这间宽大的对面有一扇玻璃窗的会议室，仿佛觉得自己不像在人世间。最引起雍坤注意的是他对面的那扇巨大的玻璃窗。除了能够看见窗外蓝色的天空和被阳光照射的雪白的几片云朵外，他什么也看不见，他能看见的只有那湛蓝的明亮的深远的高空。在那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正处于云层之上。常常坐在飞机上看到远方漂浮的朵朵白云的景象浮现在他眼前。他这时才想起他是身处高楼之上。这是他第一次坐在如此高的楼层之上。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觉得到自己像悬浮在高空中之中，双脚感到不踏实起来。

“在这么高的地方上班，这是怎么样的感觉呢？为什么要把楼层修建得这么高呢？毫无踏实之感。”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开了，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一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

这位中年人，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像一般中年人那样，戴着一副旧式眼镜，脸上露出惯有的温和的表情，一对呆滞的眼珠露出明亮的光来，头发并不整齐，有一些白发，穿着一件宽大的浅色衬衫，身材中等偏肥。他的脸和腰都表明他吃的过多，运动的过少，这很符合这个年龄段一贯的身型。他拿着一个小笔记本和几张纸雍坤猜出来那是他的简历。他进来的时候，望望雍坤，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日语：让你久等了，算是打招呼。雍坤欠欠身，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根据他多年和日本人打交道的经验和他领教过的千千万万个日本人的经验，他第一眼就断定眼前这个中年人是一个典型的日本中年人。而且很明显，他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是面试官。这个日本人身后的这个年轻人，跟在后面，同样戴着一副时尚的深度眼镜，像任何一个长久戴眼镜的人那样，他的脸上总是冷淡的表情，双眼呆滞无神。他同样拿着一个笔记本。他走进来的时候，随即也关上了门。

“啊，雍先生，你好。”面试官继续用日语和雍坤打招呼，径直走到雍坤的对面坐了下来。那个年轻人在他的旁边坐下来。

“好吧，我们开始吧，你可以先自我介绍一下吗？”面试官说话时抬头望望雍坤。显然，他这才开始注意到眼前的这一个人就是要面试的人。之后，他就低头看简历雍坤看到了他在劳务公司填写的那一份简历，他对那份样表印象深刻。旁边的年轻人没有说话，微微一笑，皮笑肉不笑的望望雍坤，就低头看他的笔记本。

于是，雍坤就叽里呱啦的一阵自我介绍，就像在背诵一篇熟透了的短文，又像是在给客人讲解他已经讲解了千万遍的某个景点。两位听众都没有说话，一直在认真听。面试官时而点点头，表示他在认真听。

自我介绍完了之后，面试官开始问问题，主要都是一些简历上已经写明了的一些信息。诸如你今年多大了，现在主要做什么工作，户籍在哪里，又问了雍坤对薪金的期望等等。雍坤都一一照答。面试官简要的介绍了公司的情况，说公司是一家销售医疗设备的公司，召集的新人的主要工作是销售医疗设备，要经常去医院和医生打交道等等。雍坤点头回应。后来，这位面试官摊开一张印着密密麻麻黑字的纸，一边看纸，一边开始问一些让雍坤觉得摸不着门路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如果你进入电梯间，你一般是站在电梯中的哪个位置？”

1，靠左边。2，靠右边。3，靠后面，4，中央。雍坤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件事情。他回想不起以前每次在酒店里或者在公司搭电梯的时候，常常站在哪个位子，仿佛记得刚才进电梯时候因为人多被挤在电梯的角落，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随便答了一个靠左。

第二个问题是：在猴子，大象，狮子，马这几种动物中，你会选择哪种动物？

雍坤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回想起他既没有亲眼看见过大象，也没有亲眼看见过狮子和马，回想起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农闲或者逢年过节的时候常有敲锣的人牵着猴子来耍猴戏。他的脑海中清晰的回想起那只猴子红色的脸和屁股，于是选了猴子。

第三个问题是：红色，白色，蓝色，黄色，你会选择哪种颜色？

雍坤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眼光越过面试官的肩头看见大楼外面蓝色的天空和漂浮的一朵白云，于是他选择了蓝色。

面试官继续问了几个这样的问题，不停的点头，不时的从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嗯，嗯”声，用一只铅笔在纸上勾勾画画。雍坤明白了，面试官是在让雍坤回答一份所谓的智商情商测试题。当雍坤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真相后，心里立即失去了对这个中年人的尊敬。

“有用这样的问题来面试的啊。”雍坤心里这样想，他的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克制着自己困惑的情绪，假装着甚至更加积极和尊敬的回答并谈论他对面试官后来的几个问题的看法。

在最后一阵寒暄和固有的客套之后，面试结束了。雍坤又一次逃离似的离开了这家公司，走出了这座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玻璃大楼。站在明晃晃的阳光照射的巨大榕树的绿荫下，站在车来车往的大路边，望着打着伞在大路上走过的穿着性感而时尚的年轻女子，望望晃眼的头顶的蓝天和阳光，一时间，雍坤仿佛觉得自己是多么的自由自在。去哪里呢，除了回宿舍，这么大的太阳是不可能在外面长久的走动的。于是雍坤往公交站走去。

面试如雍坤预料的那样，公司没有给他任何反馈信息。尽管雍坤内心根本就不喜欢那样的公司，也不喜欢那样的工作。但是，当两周之后还没有收到公司的消息的时候，他仍然觉得失落。他再一次体念到了工作难找的感受。他想起了竺凯。他对竺凯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