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坤坐在床上,点着烟,头脑晕沉,半只白兰地放在地上,一包盐花生放在床头柜上,花生已经剥吃了一半,一堆花生壳散落在地板上和床头柜上。这时候,正是九月中旬的一天夜里。天气依然酷热。雍坤只穿着一条短裤和拖鞋,光着他那雪白的肥胖的脖子。这两周,雍坤都没有出团。不知道什么原因,自今年入夏以来,旅游团就越来越少了,客人的质量越来越差了。简单的说购物的能力越来越弱了。公司上上下下都在议论旅游行业越来越不景气了。据说,旅游公司要拆分成三个公司,国内游公司,入境游公司,出境游公司。因为常不在公司,雍坤对这些议论并没有什么了解,也不知道自己将编制到哪家公司。但是,无论是从公司本身的业务来看,还是从雍坤自己对旅游的所见所闻来看,还是从他在每个景区见到的真实情况来看,旅游行业确实越来越不如以前了。这种苗头在几年前就有所显现。但是,谁也没有注意这些。今年以来,当这种不景气在某一个时刻被人真正意识到的时候,不景气已经很严重了。现在的旅游行业,公司的旅游业务的境况,正是这样。最明显直接的外在表现是:第一,日本过来的旅游团越来越少了,甚至很多线路都取消了。第二,入境游,特别是东南亚的旅游团也越来越少了。第三,是公司的出境游也不如以前了。显然,整个行业正在悄悄的发生重大的变化。每一个旅游界的人都发出悲观的论调,旅游公司的每一个人都摇头叹气。

雍坤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想到自己的未来,想到自己的过去,想到现在。“问题在于,下一步我到底要怎么走?是继续做导游呢?还是转行呢?继续做导游,这,显然不行了。这几次尝试性的找工作发现,自己做了多年的导游,竟然与整个社会的发展都脱节了。这样下去,无疑是不行的。那么,我得必须转行了。问题又来了,我转到什么行去呢?什么行业又适合我呢?我又能做什么呢?”雍坤自言自语,拿起酒瓶喝了一口酒,夹着烟头的手指开始剥花生。已经是夜里十点。楼下传来散步的人的说话声和小孩子的嬉闹声。显然,每个人都不愿意回去睡觉,因为天热。

“问题在于,我觉得自己什么也不能做,什么特长也没有。无论是那些销售工作,还是公司内部的事务性工作,还是什么采购,什么渠道管理,什么医疗销售啊。啊呀,都是些什么啊,这些我都没有接触过,我怎么去做啊?就算我很容易学会,我聪明,但是人家公司不这样认为啊。人家要的是一个一到公司就可以工作的人啊,人家要的是起码有过这些工作经验或者有过相关业务工作经验的人啊。而我,我呢,我这十多年都做些什么啊?哦呀,上天啊,我现在怎么成了这样毫无用处的人了啊?”

雍坤想到这里,愈加生气和难过,心情愈加沉重起来,脸色愈加苍白和严肃。他意识到了生活本身的严肃性,意识到了生命的严肃性,意识到了事业前途这些事情严肃性,意识到了未来,特别是未来的危机感。“我到底该怎么办呢?”他自言自语的说:“这是命运吗?是上天决定的吗?多么的后悔当年学了这样一个专业呀,那么多专业为什么偏偏选这样一个没有用处的专业呢?这真是一错害终身啊。”

酒精开始在身体里产生作用了。头开始沉重起来,思维开始迟钝起来,手脚有些自我控制不住了,眼睛开始发花,无法聚焦。雍坤瞥了一眼地上的酒瓶,750毫升装的一瓶酒,已经去了一多半。“醉了,今晚我喝醉了。也好,好久没有醉过酒了,尤其是一个人没有这样醉过酒了。”

“管他娘的,睡觉,明天再说吧。”雍坤自己骂了一句,摇摇晃晃的把酒瓶放到离床远一点的墙角他担心自己不小心碰到酒瓶,把风扇对着床吹,熄灭台灯,到头就睡着了。

十月的广州,阳光依然耀眼。十月,这在季节上就是进入秋季的时节,这在广州依然酷热的夏季。每个人都像夏季一样的生活,穿衣,吃饭,工作。雍坤也是这样。

一天下午,雍坤像以往平常一样,穿着一般人穿着的短袖和牛仔裤,一双不是品牌的运动鞋,独自一人行走江边上。泥浆色的江水在宽阔的江上像往常一样浩浩荡荡向东流去,没有滔天波浪,听不见水声,只有暗流在涌动。平缓的江水时而在江面是形成漩涡,时而在江岸边形成回流,时而平静如湖水。有三四条载满游客的旅游船在江中自西向东自东向西游荡。有一只打捞垃圾的机动船在对面岸边时走时停。成排成排的高耸入云的成千上万座楼宇矗立在珠江两岸,在灿烂的阳光下的闪闪发光。成千上万的行人,成千上万的车辆,成千上万的高楼,成千上万的大街小巷,在阳光的照射下,按照自己的节奏,按照这种巨大的城市自身惯有的节奏,运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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