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这句,就能感觉到一股风往嗓子眼上灌。
陈驰忍了一下想要咳嗽的冲动,看了眼对面那帅哥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就感觉有点儿空。
其实昨天回去之前,还是抱着点儿期待……或者说幻想的。
毕竟他把行李寄回去也有两三天了,而且那包裹的量显然不正常。但是老爸什么话也没往这边儿说,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感觉就跟放假回去之前的那几天一个样,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必要在意。
当时他觉着是还有余地。
不过后来也证明了,不是,别多想。
老爸没理他这些东西的理由特简单,人都不要了,在意东西确实没必要。
边上一小姑娘被他妈牵着往这边拖,经过他俩的时候还在闹着要买个什么东西,带着哭腔的声音尖得不行。
几个倒票的黄牛和拉车的大爷还在附近走来走去。
虽然当着老妈老哥还有从小带他大的珍姨的面儿,被老爸赶出家门也有整一天了,但是这会儿才真的有了点儿实感。
陈驰皱了下眉头,往下拉了一下帽子,避开了那人的视线。
不管怎么说,从小长大的环境也好,天生自带也一直被老爸批判的“清高”也好,都不允许他心平气和的被人从上到下的打量。
特别是那个眼神里,没好奇,没厌弃,没悲没喜没怒意,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
感觉他好像一个商品……或者随便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行,”陈驰最后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就准备走,“你家狗,刚刚喂了火腿和水。”
那人估计没明白他说这个干嘛,啊了一声。
“我是说,它要不能……”陈驰说到一半,就听见边上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句撕心裂肺的“生哥”,接着就感觉到了一阵风。
不是刚刚那阵天上刮的。
也不是这块儿风口回流形成的。
是刚刚那帅哥。
陈驰几乎是猛地一下,朝着风吹过的方向转过头看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几乎是印在了脑海里的背影,还不由自主的给配了个音。
唰——
估计以后还能拿出来反复回味的那种。
这是他这将近二十三年的人生里,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沾两天水就开胶的二夹拖,活生生穿成市两百米决赛的球鞋。
而且速度还很快。
陈驰盯着那人的小腿看了两眼,除了觉得挺直的以外,一下子没能下结论确定,到底是年轻时候穿高跟鞋跑步的老妈牛逼,还是刚站面前的这人牛逼。
边上的大眼黄毛比他先缓过神来,听着声儿就开始撒开脚丫子往前蹿。
这个天气,边跑还能边叫,也不知道会不会呛。
……不过这都跟他关系不大,毕竟物种不一样。
陈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帅哥踩着地,跑到俩你追我赶的人前边儿,直勾勾的从上往下给了后面那人一拳,把人砸地上了之后,又一把拽着那人的领子往上拉。
刚刚跑得飞快的前面那二货,这会儿已经不跑了。
这个说法其实还算委婉。
何止是不跑。
他恨不得比动手打人的那哥还拽。
陈驰看着他俩,还有那条狗,情绪里除了没话说,还有了一点儿不是滋味。
这他妈的。
脱离老爸怀抱才这点儿时间,他就混到只能跟这群以前压根不会多注意……或者根本看不到的人一块儿了。
虽然人家看着压根也没带他玩儿的意思,关系还只是说过一句话的陌生人。
但就是想骂人。
陈驰张了张嘴,这回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他压着帽子看了那边儿最后一眼,拎了背包就准备走人。
再见了,过路人。
我今晚就要远航,别为我担……
“担”字儿后面有点儿唱不下去了,他用了将近十八年的时间来证明自己有着快乐和智慧的桨,然后老爸用短短四年的时间里,连桨带船都给折了。
呛着水死命游向看得见的远方,叫做上岸。
陈驰再一次感觉脏话这种东西的不合伦理,以及那些心理层面上很难解释的实用性。
他几乎是烦躁地冲着地面骂了句:“上你妈|逼!”
然后他就听见了后边儿逐渐靠近的好几声狗叫,并且福至心灵般的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反正就这个奔跑的频率,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毕竟在场的谁也不是在备战奥运。
“操!”
刚刚喊了一句“生哥”的那人喊完了这句,又喊了句“跑”。
陈驰这会儿的脑子已经不知道因为什么,可能是冷或者困,也可能是这种出离的愤怒,反正是彻底不动了,听完这句话也没动静。
照旧是走他自己的路。
被叫做生哥的那个人这会儿气都没喘得太急,四平八稳地说:“你这么说没用。”
“啊?”二货问了句。
后面说的什么,陈驰已经没注意。
脑子里就听见这俩路过身边的时候,生哥边抢了他的背包继续往前跟着狗狂奔,边跟人说的那句“这才有用”。
……操。
陈驰就记得自己刚刚想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就跟被感染了神经病似的,也开始跟着那两人一狗往前跑,同时还听见后边儿叫得挺响的“那玩意儿是谁”和“诶我操真他妈能跑”。
就挺牛的。
毕竟听着声儿估摸了一下,后边儿追的起码十来个以上。
鬼知道那个地方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么多傻逼。
也不知道这两群人中间是有什么诉不尽的爱恨情仇,见面了不是你追我,就是我追你,咱俩亲亲热热打一起……
停!
打住!
不能再想了。
陈驰知道自己这个跟没有差不多似的笑点,再这么往下想,估计得笑出了声。
爱笑是件好事儿,但是这个状况不适合。
毕竟现在他冻得四肢没知觉,困得脑子一团铁,装了他全部身家的背包也刚被人抢了,而且抢他的那人,自己还帮他养了十来分钟的狗。
最主要的是,背包里还有他的相机。
镜头和偏振镜也在那里面。
想到这层,陈驰就笑不出来了。
他死死盯着那生哥随意的拎包手法,特别注意了一下那要擦不擦的背包和人行道躺椅的距离。
一。
二。
……
在心里念了那声“二”之后,过了大概六秒左右,陈驰看见他的背包又跟养了绿植的小石盘来了个面对面的接触。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无限烦躁的又说了一句。
……三。
很好。
陈驰特嚣张地想。
管你是宋尖还是生哥,有种就一直跑,别停下。
这时候已经快跑出了一条街,再过去就是红绿灯,左边的路还正在施工,而且这块儿是单行线,没法掉头。
本来以为差不多就可以把包拿回来了,这堆神经病爱怎么打,都随意。结果这时候从后边儿漂移似的开来了一辆面包车,一路按着喇叭,噼里啪啦,甩到眼前的时候还能看见两边的后车门是开着的。
而且很神奇的,这种速度下的急刹车也没见它自己关回去。
跟没门似的。
还特别不给速度与力面子。
“六哥!上!”驾驶座上的那人冲这边喊了句。
陈驰面无表情的跟着上了车,先他一步跳上去的那条狗特熟练的跨在他腿上,咬着车把手往边上一扭,冲外边儿的那伙人露出一个特嘲讽的狗头,顺着就把车门给关了。
陈驰看了眼窗户外边儿已经改追变骂街的那伙,没心思关心他们会不会把脸憋的跟头发一样黄,也没心思琢磨这他妈是不是根据人类心理学最新研发的拐卖人口招数,朝那个在他这儿已经有了五六个名字的帅哥伸了伸手。
“包。”陈驰说,“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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