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何时,这样近距离地看魔王,都难免沉溺于他耀目无暇的容貌,比容貌更无法忽略的是他紧紧包覆过来的手,多重四舍五入之后,约等于当场结婚。

换作别的魔女,恐怕立时晕过去。

缪梨没有晕。她在抽被赤星攥紧的手,他不分轻重,捏得她很疼。

她不喜欢。

无论身体里面疼还是身体外面疼,缪梨都不喜欢,重生前没怎么尝过,重生后挨疼好像家常便饭。

赤星一直在观察缪梨的表情,他道出事实,以为缪梨会惊慌失措,结果没有,她似乎早预料他会发现,又或者根本不在乎他发现,唯一一点激烈的反应,是要从他身前退开。

缪梨想退,可惜赤星不放手。

碰赤星有风险,不知何时会被他不受控地灼烧,他威压又那么强烈,许多爱慕者只敢遥望,不敢近前,赤星恰好也不喜欢碰来碰去,沐浴更衣从不假手仆从,像这么抓着女孩子的手、抓这么久,实在很罕见。

手还可以长得这样小,这样白皙滑软。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赤星问缪梨。

等到答案之前,先迎来一阵出其不意的犀利掌风。

赤星习惯占据绝对主动绝对压制的位置,要在整个中心坐标找怕他的魔种很容易,找不怕他的魔种很难,面对面还敢反抗、一个手刀向他脖子劈过来的小姑娘,难上加难。

缪梨有那么几秒钟是真心实意想跟赤星打架,突然爆发的攻击和气势竟逼得赤星松开手倒退一步。

这种场面在魔王迄今为止的生命中屈指可数,在记历史的小册子上写一笔也不为过。

赤星松手,才看见缪梨的手红了一圈。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口。

缪梨甩甩手,告诉他:“我想要你的火。”

菇冬在关押着缪梨的房间之外,远远等候着。

赤星不让他随侍,他挠心挠肺,很想知道那扇紧闭的大门后头发生什么。

内务官五味杂陈,猫缪梨他很喜欢,魔女缪梨的身份被揭破,无论出自公心还是私心,他都得对她保持警惕。

一等等到月上柳梢。

菇冬呵欠连连,快被瞌睡虫俘虏时,大门终于打开。

他精神一振,赶紧迎上去:“陛下……”

“陛下”说完卡带,因为菇冬瞧见从那门里出来的不止赤星一个,他身后还跟着本该被限制自由的缪梨。

菇冬惊诧之下,短暂地丧失立场,觉得一同出现的赤星跟缪梨看着十分登对。

他被这个想法吓一跳,马上拍拍脸颊。

缪梨不明白菇冬为何自掴巴掌,但菇冬的行为不妨碍她,她不会干涉,一面加快脚步,超越赤星走在前头,一面道:“晚饭喝补力气的魔汤。”

猫身的力气那么小,魔女身的力气同样小。

“你敢命令陛下!”菇冬气得尾巴直竖,像屁股后头长了一条天线。

谁敢走在陛下前头,还吩咐仆从似的对陛下说,要喝魔汤!

喝断魂汤还差不多!

菇冬望向赤星,相信陛下已经满脸写着生气,只等确认过陛下的眼神就把缪梨关回房间,不,关地牢去。

菇冬满怀希冀,盼来的却是赤星一个示意的眼神。

那眼神转成的话,菇冬用膝盖都能翻译,是从昨晚到现在,出现得最频繁的:给她。

缪梨有些疑惑地发现,菇冬这个魔种性情非常多变,刚刚还大呼小叫,一转眼又谦卑起来,开始重新称呼她为“小姐”。

今天早上送早餐的时候,因为缪梨接过蛋糕没有说谢谢,他还教育她来着。

“要懂礼貌。”菇冬道。

菇冬如果知道眼前的缪梨是记在历史书里那个缪梨,就能明白她为什么不习惯说谢谢。

不过,缪梨最后还是跟菇冬说了谢谢。

菇冬也记得这回事,此时此刻,他内心有些惶恐,深知天变,天威难测的陛下已经剥去缪梨小坏蛋的标签。

通往餐厅的走道跟通往王宫大门的主干道相交,缪梨一行恰好撞见抱着密封画像预备离开的碧碧。

缪梨看一眼碧碧,很快移开视线,更关心餐厅往左边还是右边走。

碧碧瞧见缪梨,却愣在当场。

她初惊于缪梨的美貌,再看与缪梨同行的赤星,瞬间将眼前一幕与昨晚一幕结合,抱着画像的手越收越紧,直捏得指尖泛白。

赤星跟缪梨离开,碧碧还站在原地。

善心的女仆瞧见她孤零零一个站在那里,上来道:“碧碧小姐,我送您出去吧。”

走到跟前,瞧见碧碧的脸,女仆一惊,善意挂不住,当即退下。

碧碧的眼神好可怕。

缪梨不太想跟赤星一起用饭,共处的时间一长,她要难受,情愿退让一步,叫赤星先吃。

“为达目的,有时候需要委曲求全。”赤星道。

缪梨站在椅子旁边,原本要走,听见这话,沉默地瞧着赤星。

菇冬发现,缪梨跟赤星想事情或者有情绪的时候,眸子都特别亮。

金红二色,相映成辉。不过陛下那双眼里,似乎多些作弄的促狭。

缪梨跟赤星僵持,迟迟不走,也不落座,菇冬心想该不该劝上一劝,正犹豫着,听见椅子拉动的声响,一看缪梨已经坐下。

菇冬不明白赤星那句“委曲求全”的意思,赤星跟缪梨很明白。

不久前在那房间里,现任魔王与前女王谈了一场。

“其他魔种也有魔力。”赤星对缪梨道。

“他们没有火。”缪梨道,“我只要你的火。”

“只要”一词,似乎令赤星眉梢略略松快。

“为什么?”他问。

“没有你的火,我会变回猫。”缪梨道,“也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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