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止刚跑到管事和尚的僧舍门外,就被一位摇着把破蒲扇的胖和尚一把拽了进去。

那胖和尚迎头便是一顿痛骂:

“风致,我瞧你是天天好吃懒做,日日偷奸耍滑,今天挑个水都能磨蹭一个多时辰,还想不想进内门了!”

进内门?

抱歉,并不想

风不止在心中嘀咕。

进内门是要剃度的,他可不想真的做和尚。

而且老子从小没受过旧社会的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点亮挑水这个技能已经很不错了。

但他终究没有敢将这些话说出口,因为在风致小沙弥的记忆里,这位正在训话的油腻和尚是寺中专门管理外门弟子的人,其师父更是戒律院里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据说胖和尚也是内门里的高手,站在菜园子里倒拔三、五棵小柳树就如同拔葱那般容易,就风不止那挑两桶水上山都累得气喘吁吁的小身板来说,轻易得罪不起。

并且除此之外,他本人在一元宗外门弟子里也是非常有名气的。

这些名气全都是恶名!

因为这位胖和尚作为来说,敲骨吸髓起来很有一手,据说门派给外门弟子主持秘境的补贴,九成九都被此人从中扣下。

所以全寺上下的外门弟子对这个人都恨得牙根痒痒,如果一元宗每年都可以推举就地圆寂的僧人,那么胖和尚肯定年年高票当选,绝无例外!

但问题是大家又不敢真的与他撕破面皮,所以只能在背后称其为偷油和尚。

像偷油和尚这样的人,自然不是拽住风不止训斥两句便完事的,果然他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后,话锋便突然一转:

“当然了,师兄也知道平日里对你们的要求确实严苛了一点,但这是为你们好,可不要记恨师兄呀。对了,从今天起你轮值一元宗秘境的时间加长一轮,要多在秘境里历练历练,争取争取早日进阶内门,师兄看好你。”

“哈?”风不止有些惊讶。

这面前的偷油和尚,似乎与风致小沙弥记忆里的形象有所不同。

“不要惊讶,师兄就是这样一个直爽人,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表面笑脸背后小人,所以也难免多受人非议。”偷油和尚笑吟吟地看着风不止道,“不过话说回来,师兄还真没瞧出师弟你是个人才啊,发达的时候切莫忘了师兄才是。”

“发达?一定一定。”

风不止随口敷衍了两句,但马上便回过神来:“师兄您这话的意思是?”

“信妙师叔要见你。”

“……”

偷油和尚笑得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只盯着鸡窝的黄鼠狼:“你猜猜看,像信妙师叔这种九十八岁高龄的僧人,突然这么正式的召唤自己徒弟来到身边为的是什么?”

风不止翻了翻白眼,他哪知道为了什么,总不能信妙老和尚找自己是为了立遗嘱吧?哦不,是找人传承自己的衣钵。

对了,忘了说一句,这位信妙和尚便是那位风致小和尚十年间一共见了三十一面的便宜师父。

“一会见到你师父,无论他说什么都应着,无论他给你什么都接着,出来后东西交给我。”

“……”

偷油和尚拍拍风不止的肩膀:“当然,这件事你大可通报给戒律院知晓,只不过通报之后是福是祸,你该晓得。”

这偷油和尚的师父就是戒律院的长老,他去戒律院就和逛自家后院一般,向戒律院告发他那简直只会出现一种场面

堂下何人,因何状告本官?

看到风不止已经被自己的警告“震慑”住了,偷油和尚满意地朝东方一指:“师叔在后山竹溪边等你,见面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该晓得,去吧。”

“是。”

风不止退出偷油和尚僧舍,向着后山进发。

现在他完全恢复了风致小沙弥对偷油和尚的评价,不愧是就地圆寂的最高票主,是真又贪又黑!

不过就算他能够完全继承信妙和尚的衣钵,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奇遇,因为信妙本人活了九十八岁,但在一元宗内依旧还算是个默默无名之辈。

没听说过信妙会什么法术,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武功,甚至在寺内的辈分都不够大,他唯一的闪光点就是苟活的日子足够长,然而这也只是和普通人相比罢了。

总体来说,如果风不止能活到这个岁数,大概也就是他师父现在这样的地位。

但即便信妙和尚如此普通,也不应该轮到风致这样一个无根无势又不懂武功的小沙弥去继承他的衣钵。按理说信妙和尚很可能就不认识风致,毕竟一年才见三次面,而且还是坐在一群师兄弟中间见的三次面。

事实上,信妙和尚也真的不认识风致!

后山。

竹溪旁。

空气中仿佛弥散着一股金鱼缸中那种似有似无的水腥味。

岩石上端坐着一位须眉雪白,瘦到骨头差不多可以戳破脸皮的老和尚。

这老和尚左手藏于僧袍之下,右手边放着一口钵盂,不知为何他的袖口鞋袜均被浸湿,好在身上倒很干燥,所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老和尚见到风不止前来参拜,中气十足地诵道:

“九十八载梵音响,

“耳畔雷声声不停。

“月下行人当诵我,

“妖魔鬼魅遁无形。

“下方可是我徒风致?”

声音仿佛撞钟一般,震得风不止耳膜嗡嗡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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