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阿四对这一次的短暂交集浑不在意,仍返回身去和妻子一起精心侍弄这一片干系一家温饱大计的菜园。

胡垆却一边走一边有些恶趣味地在心中忖道:“先饮了你这一碗清水,而后免除你一家将来的一场灭顶之灾。如此因果两清,贫道也算是讲究人啦!”

却说在前面的那座大宅之中,主人家凤天南正亲自将一位客人送到门口,拱手笑道:“方老板远道来贺,却只匆匆饮了一杯水酒便要离开,这着实教兄弟心中好生不安!”

他约莫五十岁年纪,穿一身崭新锦袍,面容富态,上唇留着两撇花白髭须,一双眼睛却是神光内蕴,凛然生威。

那位方老板则是个四十多岁、白面无须的清癯男子,虽然也做商贾打扮,举手投足间却透出些书卷之气。

他拱手还了一礼,笑吟吟地道:“今日是凤老爷大喜之日,小弟原该留下来陪着热闹一番。但你我刚刚说定了那一笔大生意,小弟须尽快回广州安排好款项运输等事务,也只好先行告辞了。恕罪,恕罪!”

彼此客套之后,这方老板便上了门口等着的一辆马车,沿着街道向南边行去。

这时仍有客人络绎不绝地来到凤府,但凤天南颇为自重身份,并非每一个客人都要亲自迎接,当时便自顾自回转府中,去招待那几位够分量的客人。

在后来这些不断进入凤府的客人当中,有一对男女显得颇为醒目。

那女子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妇人,虽已徐娘半老,一袭淡绿长裙下的身躯却依然婀娜多姿,面容也甚是秀丽,眉眼之间还隐隐透出些本该属于少女的狡黠顽皮气质。

男子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中等身材,衣着光鲜,相貌倒还称得上俊秀。只是在鼻梁上架了一副自西洋传来的圆片墨镜,看上去便又多了几分令人发噱的喜感。

两人一面随着人流往里走着,一面低声交谈。

“妈,我听说这凤天南绰号‘南霸天’。明里是个大财主,实则是江湖上有名的‘五虎门’掌门人。广东各地有不少门人在做那没本钱的买卖,他则盘踞佛山坐地分赃。爹可是个正经生意人,怎会来给这种人贺喜?”

“你也说了德哥是个生意人,要想将生意做得通达四海,自然免不得要和三教九流之人打交道。我们只管暗中照看着,以防他被坏人欺负便好,旁的事情不要多问!”

凤府的前院里已经摆下流水宴席,来的客人若是不够资格得凤天南亲自接待,可只管找位子坐下吃喝便是。

这对母子寻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后便伸长了颈子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寻找自己丈夫和父亲的身影。

蓦然间,有一声清朗长笑在空中响起,将满院的嘈杂喧哗尽都压下:“恶客至矣,还请凤掌门出来相见!”

众人尽都大吃一惊,纷纷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却见在院中一棵粗可合抱高有数丈的大树顶端,有一个体态微胖的年轻道士站在一根手指粗细树枝上,身躯随着那树枝起伏摇摆,大袖迎风猎猎而舞,俨然若凭虚飞仙。

屋内的凤天南听到这一声笑语中说了“凤掌门”三字,便知来的必是江湖中人,而且是来者不善,当即带了儿子凤一鸣和十多个手下来到院中。

一群人抬头看到了树梢上的道人,当时被这一手惊世骇俗的轻身功夫震慑而怔在当场。

凤天南神色凝重,遥向空中抱拳拱手道:“敢问这位道长如何称呼?今日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这道人自然便是胡垆,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凤天南这一群人,微笑道:“贫道胡垆,道号太朴,出山闲游偶经此地。闻说有几只恶凤肆虐乡里,特来拔其毛羽,拆其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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