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挽春用拂尘柄狠狠敲了下盛渊的脑袋,后者没叫嚷,反而暗自往前进了一步,盛渊站直了也就能到谢挽春的胸口,此时谢挽春刚拿下那根拂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被李夙扯乱了的衣襟。
谢挽春的桃花眼里还存着先前的水雾,此时那双眼睛又雾蒙蒙地看着他,凭白让盛渊生出一股无地自容来,盛渊将头沁的更低,便闻到了一股山桃的香气。
盛渊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谢挽春散乱的衣衿,确定了那山桃香气便出自他大师兄。
谢挽春看到盛渊的神色晦暗了一下,明明这张脸还没有成年之后的锋利俊美,可他却觉察出了寒意。
自己莫不是和他走的太近了?谢挽春故作淡定地回到了千丝榻上,用鸡毛掸子样的拂尘敲腿,悠哉道:“小渊,你过来。”
后者乖巧地来到谢挽春跟前。连在一旁捂着屁股双眼流泪的李夙都不由得正色了几分。
谢挽春歪倒在千丝榻,带着一股子暴发户财主的口气颐指气使道:“李夙,给我锤腿。”
李夙眯了眯杏眼,反问道:“凭什么?”明明他被打的更惨,不也没勒令谁给他锤腿?
“凭我能让这鸡毛掸子再打你一顿。赶紧过来。”话音未落,李夙便拖着不情愿的步子来到谢挽春跟前,一把拽过拂尘,慢慢敲打起来。
盛渊站在案前,他知道谢挽春要问他什么,却没想好怎么回答。
谢挽春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玩着腕玉,淡道:“南冥山灵气遍地,野花野果呆了几十年也能有灵性,不过邪物却很少见,刚才你身上的戾气和怨气都影响到花花草草了……刚才脑子里想什么呢?”
“年岁不大,想的倒多,来说说。”
盛渊一直低着头,此时听到谢挽春的问话,滞了一会,问道:“师兄当年为什么修道?是和我一样……不受待见?”
谢挽春没打算遮掩,坦然道:“你说这个啊,你前几年在凡间,可知道中原的皇帝姓什么?”
盛渊道:“姓谢。”
谢挽春接着道:“我和那个皇帝有些关系,估计我是什么王子皇孙,从记事起,便在一处在江南的行宫长大,一年上元节,我同一母同胞的妹妹出去玩,没成想和府中守卫走散,意外落到了一个修士手中。”说到这,谢挽春的神色都十分淡然,没有其他起伏。
李夙啊了一声,接话道:“修士?谁?师父么?”
谢挽春道:“不是,那人穿着一身黑袍,那张脸长得不丑,庸常水平,不过脸色发青,像是活不了几天了。”
“我那年十岁,带着皇妹,遇到那人后便觉察出那人鬼气森森,妖冶异常,当即准备逃走,不过没用,那人看着行将就木,道法却十分厉害,他不用剑术,只有一把匕首和几张符咒,没用多长时间,我和妹妹便被他一起抓了起来。”
“我们被带到一处荒野,我皇妹的手被割破了一个口子,血气弥漫起来,你们应该知道大能可以根据一个人的血液判断出人资质的好坏,那人便是如此,他看出来我皇妹资质特殊,又知晓我们是兄妹,便觉得我也差不到哪里去,就又划破了我的血肉,他说道我皇妹是个修真奇才,千年难遇,我虽资质上乘,不过比起她,还是落了下风。我原以为他能当我们一条生路……我原以为我皇妹能活下来……”
李夙在一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大师兄虽然是那个德行,不过实力如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师兄的天资已是少有,便很难想象他妹妹到了什么地步。
谢挽春此时眼睛红了几分,一想起前尘,他便久久不能平复:“他当着我的面……杀了她……”
那黑衣人用法术将护着妹妹的谢挽春挡开,本来他也就是个小孩子,哪里有能力和这样一个修士对抗。那人见他妹妹天资好,便用一柄利刃划开了她的血肉,取出了一副娇小完整的骨头。
当时的谢挽春便有些疯了,眼见着自己亲人在面前死去,谁能受得了,他不管不顾地奋力冲破了法术,想用一把破剑杀了仇人。
结果当然是他输了,正当他以为自己也命不久矣,也要被扒皮抽筋时,他师父便出现了,最终虽没能杀了黑衣人,却也救了他,并将他收为了南冥山的大弟子。
谢挽春静道:“所以,我上山是为了以后守护住自己珍视的人。讲完了。”他没说的是在他上山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身上的戾气都很重,以至于当时有一批即将化灵的仙草们因为他这么一来都集体枯萎了。
那时师父打趣他:“以后我们南冥山要出一个小魔头喽。”
为了洗去他一身戾气,他师父整日给他念经写咒,恨不得让他从小长成一个清心寡欲、怜爱众生的菩萨,相比起青禾道人之后的几个徒弟,青禾把谢挽春宠的简直没边儿,甚至上一世都把盛渊当成谢挽春的通房小丫头一样看待了。
谢挽春打断了脑子里的回忆,漫不经心地一抬头,不知道他有没有看错,他这么一讲自己的过去,盛渊那双狭长的眼神中承载的东西又多了几重。
盛渊道:“刚才是因为想到了幼时一些不好的回忆,才有些情绪不稳,不过都过去了,人生百年,对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报仇没有意义。”
谢挽春噗嗤笑出了声,眼前这厮哪能有这般大彻大悟?眼神中那股阴郁味就怕把睚眦必报写在脑门上了,上辈子也一样,得罪过他的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恐怕释然是假,瞒过他的盘问是真。
谢挽春称赞道:“孺子可教,过几天你去我那里听几天清心经,连带着剑法一起教你了,保证不把你培育成妖魔鬼怪。”
盛渊低声笑了一下,这关总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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