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猜的果然不错!水月真的如您所料,从马厩出来就出了府往北街走了,现在才回来。”梓澜说道。
方沉裕放下手中的笔点头道:“很好,她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饶是梓澜再天真,也知道了方沉裕此举之意,她问道:“小姐,要不要我命人将她扣押,审个明白?”
方沉裕示意梓澜换一张纸,用镇纸压平整后沾了血红的朱砂墨,重新在纸上勾勒了“困兽”二字,墨珠被洇在桌上,仿佛血泪一般。方沉裕头也不抬地说道:“不必,她既有二心,咱们不妨引蛇出洞,若贸然将她扣下只怕会打草惊蛇,揪不出她的目的。”
最后一个收笔完成后,她又道:“你近日再派两个脸生的下人偷偷跟着隆昌,看他有没有去过什么驿馆之处,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安排人的时候千万别让水月发觉。”
梓澜胸有成竹的笑道:“小姐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前世的梓澜跟着自己入了宫,就是从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在深宫的蚕食下一点点变成了将整个凤仪殿打理的井井有条,有几分阴郁的掌事宫女,而自己却一直重用做事沉稳干练的严水月。回想起来,一切的结果似乎都是自己所间接造成的,一切有因必有果。前世的自己虽身为皇后,却仿佛被猪油蒙了心,什么都看不透。
远远的看到严水月踏入院中,梓澜佯装欣赏着方沉裕的墨宝,严水月走到门口,在进门前唤了一声:“小姐。”
“爹爹是怎么了?怎么迟迟不动身去狩猎?”方沉裕装出好奇的模样问道。
严水月答道:“回小姐的话,郡马爷的马受了伤,今日怕是无法去猎场了。”
方沉裕继续扮作自己闺阁的模样,笑嘻嘻的玩笑道:“哦?原来是踏雪出了事?那也怪不得父亲这般气恼了,嚷的这般大声,只怕连沈倾城家的那个聋婆婆都听得到。”话毕,主仆三人顿时笑作一团。
京城里人尽皆知中书侍郎家的次女沈倾城是方沉裕的死对头,两人自小不合,在学堂里也是针锋相对。沈倾城的奶娘是个耳聋的山野村妇,常被方沉裕取笑。然而前世正逢沁贵妃盛宠时,却只有这个一向与自己不合的沈倾城还记得因流产而暗自伤神的自己。方沉裕这话自然是为了贴合从前那与沈倾城不合的自己所说,而如今经历过前世的自己才知道,相比起那些口蜜腹剑的小人,性格直爽的沈倾城才是活脱脱的女君子。
“谁让郡马爷不让小姐去猎场,这下没想到,连郡马爷自己都去不成了。”严水月边笑边道。
“不错,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梓澜看着严水月意味深长道。
严水月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觉得她话里有话,又不知她话中何意,于是未动声色,将此事记在心里。
“你们两个别再贫嘴了,这般的清闲不如来帮我再磨些墨罢。”方沉裕岔开话题道。
“是。”
两人一前一后上前,一个为方沉裕换纸,一个取出一块崭新的曜墨在水中慢慢研磨,方沉裕这次屏神静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想到了前世陷害自己的琉璃瓦,鬼使神差写出的却是李昌谷的《琉璃钟》。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屏绣幕围香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这首词是她从一位进士的试卷上看到的,那位进士因这句大逆不道之言引得龙颜大怒,被迟桅杨流放边疆,死在了旅途之上。
然而写到“烹龙炮凤玉脂泣”这句大逆不道之言时,方沉裕却是自嘲的想到,这句不就是此刻自己内心的写照?
严水月边研墨边看着方沉裕的簪花小楷由衷的赞道:“小姐的字进步的真快,我记得上次在学堂,小姐还没有写的这样好呢。”
梓澜道:“是那先生教的不好罢了!咱们家小姐一直是贵女中的翘楚,只不过是刻意给那刻薄先生难堪罢了。”
“瞧你这话讲的,我哪里有这般小心眼?”方沉裕弹了梓澜的眉心一把。
就在方沉裕刚刚停笔与两个侍女说笑时,门外芳华前来,缓缓道出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将方沉裕惊的一抖,手中的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属于竹竿的脆响。
她说:“小姐,六皇子来了,郡主让您去前厅相见。”
迟桅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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