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谵是怕水的。

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可对水的恐惧源于何处,他却是记得的。

不知道因为做错了什么事,还是很小的他被扔进了水里,一只手死死掐住他的脖颈往水底下按着。他太小了,挣脱不掉,恐慌害怕绝望让他拼命地挣扎着。

可一张嘴,水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口鼻,发不出声,无法呼吸,胸膛憋得快要炸裂开来。这种濒临死亡的痛苦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但,当陈起说虞令葆需要浸泡在寒潭才能疏解痛楚的时候,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怕水,但,更怕失去她。

他不要她死……

她是他找了四年才寻回来的,他不能再松手。

他不会说话,不会与人打交道,混迹在这人间,形单影只,有人见他一身狼狈嫌恶驱赶,有人见他相貌出众意图不轨……

只有她会对他笑,会和他说很多的话,会陪在他的身边。

潭水果真如李不愁所言那般冰冷刺骨,不一会,萧云谵的嘴唇就被冻得发紫。他伸手把怀里的人抱得紧一些,脸贴在她的脸颊边,感受她微弱的呼吸。

你是我吃尽苦头才找回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撒手。

你说会陪着他一辈子的。

那余下的日子,一天都不要少。

“……姐姐……”萧云谵呢喃着,慢慢闭上眼,“……姐……姐……”

我喊了你很多遍,你现在就在我的怀里,你不可以装作听不到,不可以不理我,不可以……不回来。

虞令葆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她只知道自己坠入了无边的火海之中,全身被炙烤得痛不欲生,她却无处可逃。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幻象,可她就是挣脱不掉,她用刀割自己,皮肤传来的刺痛能让她稍稍清醒一些,能让她暂时远离那炙烤的大火……

不知道自己在这火海之中被炙烤了多久,忽然人坠入一处冰凉之中,火焰的炙烤顿时消失,她终于感觉自己算是活了过来。

从未这般快速地挣脱火海的纠缠,虞令葆放身心无比的疲累,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义父也在。

他坐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刻刀,正认真地雕刻着手里的一块木头。

阳光正好,树荫婆娑,树下之人还和很多年前她初次见到他时一样,神情温和。

是他敞开怀抱拥住瘦瘦小小的她,把她带回了暮云山,给了她一个家。

“义父……”

她就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眶湿润,眼泪滴落。

树下之人似是听到了她的喃喃低语,手里的刻刀一顿,转脸看了过来:“令儿,回来了?饿不饿?今天有新送来的鲜果,你最爱吃的……”

语气宠溺,就像她不过是出门玩耍片刻,就像他们不过刚刚分开。

泪眼朦胧,眼前所有的一切慢慢消散,徒留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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