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河,正值月明,风平浪静。只有水色上,泛起星星点点的银辉,夜风吹过,飒飒而动,好像无数的银光乱窜,瑰丽雄奇。下一刻,不知何故,忽然有大风一起,波浪翻腾,成百上千的鱼鳖浮现,簇拥一只大龟向下。
很快的,河面上恢复平静,只是往下看的话,就会发现,巨龟四肢不断拨水,向河底最深处去。再下十几丈丈后,隐隐的,能够看到,在水底,有一深谷,两侧如半开的门户,莫名的白光从里面吐出,如扇贝张开,似乎有吟唱声。
大龟毫不迟疑,径直穿过这两扇门,到了里面,居然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原来这是一个广阔空间,不下千亩,大片大片的珊瑚横斜,一条又一条的玲珑鱼儿游来游去,它们身上的鱼鳞色彩斑斓,华丽又多彩,非常绚丽。所有的玲珑鱼儿,看似杂乱无章,但它们都冲着一个方向,在那里,一座宫殿巍峨矗立,共有三六窗大开,门廊相连,一圈又一圈的水波被无形的力量挡在外面。
大龟到了水宫前,微一抖动,已经落到台阶上,化为一个背着龟壳的人,他胡须不短,缩着脖子,绿豆大的小眼睛转啊转的,看上去滑稽可笑。
这个背着龟壳的人就站在门口,看着大殿里,坐在云床上的一位披冕冠,服饰华丽的中年人闭上案上的海螺,依稀的能够听到从海螺里传来的余音,不同于凡俗的声音,似在云中天府,世外仙家,最后一句,道,“我最近要闭关,你……”
坐在云床上的正是云鲤大王,他似乎在刚才和不知名人的对话中勾起了一段让他难受的回忆,于是在看到自家的河相进来后,不顾风度地咆哮起来,道,“他是落在玄门,求仙问道,逍遥自在,我呢,只能够在这洪河里当一介凶残的水妖,长生无望。”
“就这样,他还劝我修养身心,多积功德。”
“我呸!”
刚刚赶来的河相听到这样的咆哮声,面上不变声色,因为这么多年来,他听得次数太多了。
据他所知,自家的君上在很早以前,曾经和一少年相伴,生死与共,交情莫逆,只是在后来,随他们俩的成长,差距就出来了。
自家君上的伙伴资质不凡,投身于玄门大派,得门中高层看重,一路青云直上,俨然间,已是玄门年轻一辈的俊杰。可自家君上因妖族的出身,入玄门的话,连看门灵兽都比不上。自己主上心高气傲,当然不愿意,索性投身洪河,当起了大妖。
一人一妖,成了两个阶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虽然玄门的那一位很重情义,明里暗里给自家主上很多帮助,从而让自家主上从一介水妖一步步成为整个洪河中鼎鼎有名的云鲤大王,也算是建立了基业。但自家君上每次想到当日的同伴如今的境界地位,再看自己,就很是愤怒和绝望。
在这样的情绪下,自己君上脾气越发暴戾,兴风作浪不说,还时常迫害沿岸的百姓,让百姓们月月来朝,岁岁上供。在其中,所谓的“河伯娶妻”更是搞得很大。
河相这老乌龟精想到外面的民怨沸腾,再结合刚才云鲤大王背后的人的告诫,想了想,还是劝说道,“主上,要不我们缓一缓?”
“缓什么缓?”
云鲤大王面露不悦,他用手一指河相,道,“这次的娶亲照常举行,你派人去告诉他们,这次他们送来的少女必须是和我的珍妃差不多的,要是达不到的话,本河伯一定会起了洪水,把他们的城池淹没!”
“珍妃,”
河相这个乌龟看了眼侍奉在云鲤大王跟前,即使强颜欢笑,却依然掩不住的倾城国色,特别是其肌肤雪白,明丽动人,不由得心里苦笑一声,这样的女子世俗中难寻,碰到一个都是万幸,哪里能这么容易再找一个?
不过这乌龟精听到这里,也明白了,肯定是眼前自家的主上刚才又受了刺激,所以要发泄一阵,这就不能拦着了,于是他行了一礼,道,“主上,小臣这就去办。”
“去吧。”
云鲤大王摆一摆手,他沉着脸,一手按在案上,一手招呼前两年掳来的珍妃。眼看自己以前的同伴在玄门中高歌猛进,问道求仙,自己在洪河中当个水妖都无法肆无忌惮,被他的手下人呵斥教育,他就憋了一肚子气,急于宣泄!
重叶府,双县。
县衙之内,三五衙役钉子般站在那里,看上去威严,实则在松柏映照下,面容上满是晦气和麻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向来在县中很有权势的主薄低头哈腰,一脸卑谦,而他对面的人形之物趾高气昂,居高临下。
“该说的我都说了。”
人形之物一开口说话,就有一股子鱼腥气,让人作呕,道,“你们要是做不到,就休怪我家主上无情,到时候一定发水淹了你们县城,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是,是,是。”
师爷忍着臭味腥气,只能点头。
“记住了。”
人形之物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离去,他所经过的地方,无人敢当,只剩下脚下的水花,已经偶尔跌落的鱼鳞。
“晦气。”
师爷目送人形之物离开,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不管霜打的茄子般的衙役们,再转过身,向后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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