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不被世间事物钳制时,对于“圣主明君”一词毫无欲望时,这无疑是危险而可怕的。
唐渊舟血洗了朝天宫,亲手斩杀兄弟手足,以最难看的方式登上皇位,显然已经对身后名丝毫不在乎,破罐子破摔了,想杀谁杀谁,做什么也没有忌惮。
沈雍听闻陛下久病,需要长期服药。
并且自己曾经在雁门关接过圣旨,奉旨为他寻几味药材——所以,他心中对于圣上的刻画是这样的:
羸弱苍白,身材瘦小,阴郁而暴戾,病恹恹的无精打采。
但是实际上却不太一样。
陛下身姿颀长,一身玄色龙袍,镶金腰封收束,更显宽肩窄腰。
他未戴冠冕,只是随意地以一润泽剔透的玉簪束起长发,发尾青丝如瀑布般披散,那俊美妖冶的容貌几乎可以直接入画。
虽然唇色极淡,眉宇间难掩一丝病气,但却并不是弱不禁风的羸弱,相反,他举手投足是傲然的气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皆是君临天下的从容姿态。
而且当皇上挽起袖子执笔时,竟然能看到手臂上恰到好处的削薄肌肉。
看样子,陛下虽然龙体欠安,但也并不是病入膏肓。
那双眼睛却又和沈雍想象的一模一样:
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喜怒,隐约露出一丝暴戾的邪气来,被身为君主的威仪掩盖。
“臣沈归义,参见陛下。”
“臣沈雍,参见陛下。”
唐渊舟放下笔,道“爱卿平身。”
他对他们父子俩没有什么评价,沈家是将门世家,为大越立过许多功。
沈归义是镇国大将军,曾经是大越位高权重手握兵权的元老。
但前些日子已经赋闲养老,朝中的位置往他长子沈雍那边倾斜。
唐渊舟信不过任何人,他的锦衣卫遍布,监视着臣子们,尤其是这些手握重兵的。
目前沈家没有二心,当年夺嫡开始时,沈归义已经乞骸骨赋闲,他的嫡子沈雍远在雁门关戍边。沈家错过了站队的机会,也因此幸运的没有站错队。
因为唐渊舟面对臣子时不显喜怒,于是沈家父子虽然很努力,也没能从新皇的脸上看出的态度,没能从他的眼中看见沈家的未来。
将近一个多时辰,唐渊舟基本就心不在焉的“嗯”几次,惜字如金的夸奖几句,而沈归义父子只好拼命表忠心和赞美。
沈归义父子二人前脚刚走,唐渊舟耳边总算安宁了。
正批着奏折,就突然开始胸闷气短,眼前发黑。
这是要犯病了。
“玉芷......去叫孙御医......”
唐渊舟眼前立即就看不见了,踉跄了两步,不等玉芷去扶他,他一手攥着胸前衣襟,吐出一口鲜血。
他心口一阵剧痛,疼的几乎无法呼吸,那痛自心脏延伸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玉芷遣自己手下宫女的人去请孙太医,自己留下,吃力地扶昏过去的唐渊舟起来,让他躺回床上。
又让人去把玉菀也叫来,玉菀懂医术,祖上是杏林圣手,孙御医说的话,玉芷听不懂,都得靠着玉菀来照做,而且玉菀也比她更擅长照顾病人。
唐渊舟虽不省人事,但依旧痛苦皱着眉,嘴角鲜血溢出。疼的浑身都绷紧了,微微地发着抖。
陛下的病是个机密,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详细情况。
众人虽知道他身体差,要长期服药,但却不知道他是不定期的突然犯病,每次犯病时都十分凶险,会吐血昏迷,严重时甚至能连续五日五夜不省人事。
将军府内。
沈烟乐得清闲,府上的重要人物都不在,不开大厨房,他就可以和郑渠悄悄在小厨房自由发挥一下。
正烧火切菜,沈烟的嫡女妹妹沈盈雪又叫沈烟去端洗脚水来。
郑渠比划道:我去吧。
“我来,她就是想看见我,给自己解闷呗。”
全家都知道沈烟是个来路不明、不干不净的。
沈盈雪也知道这不是自己哥哥,庶子都不是,是个野种。
她爹厌恶沈烟,她也就跟着欺负人,上梁不正下梁歪。
沈烟都是受着,反正一个十五岁的姑娘也没什么太大的杀伤力,再不济也就是端茶倒水再被言语侮辱一番罢了。
从沈盈雪那里领了一顿趾高气昂的辱骂。沈盈雪洗完了脚,洗脚水就“不小心”泼了沈烟一身,又被骂了几句“脏死了,野种就是野种,看着就晦气。”
因为宠爱她的大哥沈雍回来了,她顿时觉得自己可以更加无法无天了。
沈烟已经对语言免疫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不错的心情。
从沈盈雪那边回去,换了身衣服,郑渠已经做好饭了。
昨天遇到疯子的事情被沈烟暂时抛到脑后,郑渠知道他的“剑”断了,又给他重新找了一根笔直的树枝,打磨光滑。
沈烟简单讲述了他被认错了人,还被追着砍的糗事。
郑渠十分担心,放下碗筷比划着问:你今晚还出去吗?
“当然要出去了。”
郑渠又问:换个地方?
沈烟道“我想,他也就是恰好路过。肯定没想到我每天半夜都去练武,那自然也不会蹲点在那里守着。”
话虽这么说,但是沈烟还是忍不住希望能和那个疯癫的天选之子认识一下,毕竟金光闪闪的“一千”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解除误会之后,总可以交个朋友吧?
下午时他爹和他大哥从宫中回来,沈雍手中拿了什么,似乎是一个茶壶,看他那捧着的姿势,如此隆重,估计是陛下赐的。
一个茶壶?
为什么不是一套?
莫不是陛下随手拎起来桌上的茶壶,给了沈雍?
——该不会里面还有茶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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