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为何要对外说他痴傻?

夜幕降临,唐渊舟到时,沈烟正挽弓搭箭,一剑命中几十步之外的古树,上面有一个石灰粉画出的小圆圈。

好箭法。

沈烟道“君朔来了?要不要老大教你射箭。”

唐渊舟摇摇头,坐在一旁看着他。

沈烟去把玉手串还给他,又拿出他的钱袋,道“昨晚忘了还,你自己点点少不少,我可一分钱没动。”

唐渊舟接过钱袋,又看了看沈烟在深秋时节依旧穿的单衣,甚至有些破烂不合身,衣服太短,手腕脚腕都露在外面。

他看不惯,平日里最不喜见人挨饿受冻,总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他拿出一把金瓜子,十几个,递给沈烟,道“去给自己买点冬衣。”

沈烟笑了,心想这也太人傻钱多了,这么大方的吗?

他摇摇头,道“我是你老大,我不花你的钱。”

月色朦胧,如白霜洒落。沈烟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两个酒窝,很甜,有些可爱。

唐渊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伸手戳戳,又怕再被当做变|态。

“你可知方暮越?”唐渊舟问。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是差点害得我被你砍死的人——到底是谁,和我长得像吗?”

沈烟多年被软禁,远离朝堂,即便是当年呼风唤雨的太监总管方大人,他也不曾听说。

唐渊舟点点头。

沈烟又问“你在找他?要不要老大陪你一起找?等我武举得胜,有了官衔地位,就帮你找他出来。”

唐渊舟摇摇头,找什么找,人都被他杀了,挫骨扬灰都喂狗了。

“你与他为何结仇?”

“他......害死了我母亲和我弟弟。”

此间种种十分复杂:太子之位、染血的玉阶、谁本该是东宫之主、唐渊舟这一身不时发作的病痛,还有母后死前的血泪、弟弟泡的面目全非发白肿胀的尸体......

若是母后还在世,现在一定是端庄而慈爱,会嘱咐唐渊舟好好休息,不要太操劳。

唐渊舟印象最深的,就是幼时他脾胃虚弱,经常胃疼的死去活来,母后的手很温暖,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揉他的肚子,念叨着“朔儿乖,很快就不疼了。”

如果说弟弟还在世,也就是沈烟这个年纪,或许也是这么一个笑起来很甜很暖的少年,带着一丝狡黠和活泼,眼睛亮亮的。

如今他登基为帝,天下都是他的。本来可以把最好的都给他们,让母后锦衣玉食。

本是十里红妆入宫,母仪天下,到最后竟落得如此境地——身处冷宫,连冬日里御寒的木炭都被宫人克扣大半,双手冻得红肿变形。

之后,为她修最好的陵寝,陪葬金银珠宝,死后也享无尽荣华。但是事实却是,母后的尸骨被随便找了一处埋掉,至今唐渊舟也只能为她补建衣冠冢。

“母亲和弟弟都被......这么大的仇啊。君朔,你放心,等你老大我有了官职地位,一定帮你寻得这个贼子,给你出一口恶气。”

沈烟说着,摸了摸唐渊舟的脑袋,把他从回忆的滔滔恨意和暴戾中唤了回来。

突然被人摸了金贵的头,唐渊舟一时间大脑都空白了。

随即想发怒,但看看沈烟笑的那般甜,又哭笑不得。

“你要参加武举?”

“对啊!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不然我这一辈子,都得被关在......”

沈烟自知失言,不再多说。

唐渊舟立即敏锐道“关?为什么被关起来?”

沈烟道“口误而已。总之就是,我想吃香的喝辣的,我想宝马香车。世人皆爱功名利禄,你老大我也没那么多高洁淡泊的崇高理想。我俗得很,就想住大宅子,穿暖和的衣服,能吃饱饭,山珍海味——君朔,若是你将来出人头地,记得帮你老大一把。”

沈烟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于未来的希望以及不屈不挠。

这双与仇人一模一样的眼睛、本让他厌恶的眼睛,竟可以如此闪耀,唐渊舟仿佛看到了岁月深处,那个不肯向命运屈服的自己。

练武许久后,沈烟从树干上拔出箭,走到背景板一般沉默无声的唐渊舟旁边,道:

“君朔,我明天不能过来了。”

“习武是个持之以恒的过程,不可一曝十寒。你之前的几日就没有来,这样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前几日没来?你居然真的在这里蹲守我?就是为了砍我?”沈烟震惊道“还是说,你......就为了在这里非礼我?”

天地良心,唐渊舟当时只是想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太监。

沈烟悲愤道“你以为我不想来习武吗?这都是一个茶壶惹的祸!不,也不能这么说,还有送茶壶的人。”

“什么茶壶?”

沈烟寂寞孤独久了,是个爱聊天,弓箭往旁边一放,坐到唐渊舟旁边,问“君朔啊,你说,要是一个人莫名其妙送个茶壶给别人,是什么心态?”

唐渊舟不久前刚刚干过这种事。

见那父子俩拼了命的观察和试探,实在让人不爽,于是随手抄起桌上还有半壶热茶的壶来,递给了怀德将军。

“我想,送壶的人可能就是一时兴起,戏耍一下对方,故意让对方解一个没有答案的谜。”

唐渊舟如实说出自己那时的想法。

“太懂你老大了!对!其实我也这么想!”沈烟一拍大腿,他这小弟只为行事疯癫,人可真是不算傻啊。

“我也这么想呀!一个茶壶而已,我真的觉得陛下他就是一时兴起,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唐渊舟:.......?

等一等,你说谁?

唐渊舟心道,你不练武这事,和我有关吗?

沈烟意识到自己再次说太多了,随即闭口不语,唐渊舟命令道“快说。”

继而生硬补充了一句“老大?”

这人,怎么又这么理直气壮的命令别人?总是忘了谁是老大。

沈烟心想也不是什么秘密,于是干脆直言道“因为一个壶,我爹还有大夫人都琢磨不出来陛下什么意思,然后越想越乱,心情不好,这俩就得找人打一打去解闷。”

“打儿子解闷?”

“对啊,我被抽了一顿鞭子。最可气的是,皇上还一直不上朝!他不上朝,我爹就在家无所事事,我就每天早上被捉去干活和挨骂,困死个人了,这两天根本没法习武。你说这皇帝啊,简直是......”

唐渊舟挑眉,看他想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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