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皇城西三坊。玉翠苑。
木骰子在酒盏中翻滚起落,“啪”地一声倒扣在桌子中央。半裸的少女嗤嗤笑着,腰身一扭就坐到圆桌上,以一个极其诱惑的姿态俯下身,对酒盅吹了一口气。
酒盅一停,满堂寂静。
这里是皇城最大的花坊,一楼大堂开赌桌,二楼有歌姬献艺,三楼全是包间,供达官贵人们关起门来私下消遣。大堂里本来设着好几张赌桌,可此刻大家都围坐在了正中央的大桌前,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庄家的手底。
主位上的少年微微一笑,两手一摊,把手底下的金银全推了出去,洋洋得意道:“我加注。”
哗啦一声,金灿灿的马蹄金铺了满满一桌。
赌客们一齐红了眼睛,盯着金子的目光如同恶狼。
半裸的少女转头先揽过容钰脖子,在脸上“叭”地亲了一大口,五指纤纤,将酒盅一掀。
一大两小,对家赢。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赌客们飞扑过来,几下就把马蹄金搂到了自己的怀里。容钰面前顷刻一空,他却毫不在乎,指头在桌上点了点,身旁侍从便又从袋子里掏出大捧金银,重新堆在了容钰面前。
桌上满目金光,看得赌客们心痒难熬。这小公子一看就是个肥雏,机会难得,自然要团结一心大宰特宰。几位赌场的帮闲彼此交换眼神,立时生出默契,满堂地叫好吆喝,把整个赌场的人都引了过来,一时间歌停舞歇,众人把大桌围了个水泄不通。
容钰漫不经心地数着码牌,头微微一偏,问身后:“怎么样?”
他把场中闲客都引了自己这里,此时视线清楚,临渊四下里一扫就盯住了几位意不在赌的客人,低声说:“大堂西侧,有两把刀。”
容钰顺着临渊指示望去,看见西侧贴墙有两人一副大家公子装扮,叫了几位歌姬,正对桌而饮。他怕自己暴露,只一瞥就垂了眼,余光却见其中一人敏锐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临渊非常紧张,在容钰耳边又道:“两把都是杀,缺毒,刺,隐。”
容钰心中咯噔一下。
“刀”就是死士。一个刺杀任务,通常会配备五把刀,两人擅杀,用来防守和发生意外断后,一位擅长隐匿的来决定路线,然后由擅毒和擅暗杀的死士下手,如今毒,刺,隐都不在,那就是对方已经动手。他心中万分焦灼,突然听见二楼有人击板而歌,声音清亮,满堂回响。
容钰哈哈一笑,喝了个彩道:“好!这嗓子亮堂!”
他示意身边侍卫坐过来继续赌,俯身时凑到临渊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找!”
他带着两个侍从循声而去,直上二楼。这一层都是隔间,中间一大台供人歌舞,客人们就在四侧隔间中歇坐。容钰领着人在走廊里乱走,迅速把整个二楼转了一圈,他们正赶上了当家歌姬开嗓,走廊里人群熙攘,打眼望过去一片花团锦簇。容钰漫无目的,不知道要找的是个什么样人,也不知道这人会往哪里去,正心焦时,听临渊在耳边说:“找到了!”
容钰慌忙抬头,见着一个女子窈窕的背影在远处楼梯转角一闪,轻纱拥簇的衣袂在身后翻飞,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容钰心中狂跳,来不及再说什么,只把临渊手臂紧紧一握,紧紧跟了过去。三楼全是包间,门上都打着厚厚的帘子遮盖,四下里寂静无声。他只知道少主在玉翠苑,却不知道是在哪一间屋子里,遥遥看着那女子往西厢房一拐,就急忙也跟着往西,岂料刚一露头就被人拦下,那武者人高马大,粗声粗气道:“公子,走错路了。”
容钰一呆,却见那女子在前方侧脸微微一顿,撩帘子进了房间。他登时急出了一身热汗,狠推了那武者两把,咬牙道:“我是翎皇子!有急事要见少主,让我进去!”
那武者是少主从江城带过来的,并不认得什么翎皇子,见容钰有硬闯的意思,就把脸一沉,作势要扭容钰胳膊。容钰急红了眼睛,生怕那女子在房间里对少主不利,连忙抬高了声音,大叫道:“放肆!别碰我!”
他们闹出了好大动静,邻近包间的侍卫们听见了,连忙出来看究竟。几个人都是翎字军的武者,成天跟着容钰打野猪混了个脸熟,一打照面见居然真的是翎皇子在外头吵闹,都吓了一跳,领头侍卫忙抚肩施礼,赔笑道:“殿下怎么来这种地方?人多眼杂的,也不叫个人跟着。”
容钰不加理睬,几步就冲到房门前,猛地一掀帘子。
屋里众人一脸愕然,齐齐转头看了过来。这里头有武者也有世家公子,容钰打眼扫过一个都不认识,见那女子素手捧盏,正站在主座身后奉汤,就急忙冲过去挤开女子,对着主座上的人问:“可是江城原氏少主?”
少主三十来岁的年纪,瞧着温文儒雅,迟疑了一下道:“正是。”
容钰“啊哈”一声,笑眯眯道:“孤听闻贵客来临,特地前来拜会,这几位瞧着面生,少主不如给孤引荐引荐?”
他一边说,一边拿了酒壶来,给少主杯子里满斟了一杯,又移到下首,依次给各人斟酒。屋里几个人被他搞得非常懵圈,全都见了鬼似地瞪着他不说话,他也不在意,一边斟酒,一边紧张万分地四下打量。
这屋子是个内外间的格局,中间用一道珠帘相隔。内室再往里就是露台,可以站外头看风景。昨日和临渊来踩点,他已经计划好要把少主敲昏带到露台,让临渊藏在底下接应,趁夜色把少主劫走,塞马车里带回翎皇子府。
本来计划挺周全,可他没想到少主屋子里有这么多人!
总不能当着人面敲少主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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