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方毓冲他神秘一笑,后又冲岑殊说道:“师尊,不如把师弟也带上?”

岑殊看他一眼,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说:“可。”

薛羽此时也管不了岑殊对他是什么态度了,只矜持地表达了一下他迷茫的态度,然后坚定站在颜方毓身后准备跟人走。

大抵是带着两个拖油瓶的缘故,岑殊没再用神通直接缩地成寸,瞬移到逍遥谷门口,几人是用飞的。

这回有颜方毓的扇子能带着薛羽,岑殊连自己的应盘都没有祭出来,御空飞在两人斜前方。

万丈高空之上,朔风吹得略冷。

扇骨上两人一前一后站着,薛羽狗狗祟祟蹭到自己师兄身后躲风,顺势小声问道:“师兄师兄,你今日灵力恢复了未?有没有算出我跟师尊小羽的因果线为什么这么粗?”

“哦,算了。”颜方毓大方道。

薛羽希冀看着他。

颜方毓:“没算出来。”

薛羽:“……?”

颜方毓回头看他一眼,失笑:“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若事事都能算出来,早就坐等飞升了,何苦还被这红尘磋磨?”

他顿了顿,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道:“我算不出,是因为师尊修为强横,我力有不逮,但师尊算他自己肯定没问题,你若真想知道,不如去问上一问。”

薛羽:“呵呵。”

他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

几人飞了近两日才到,降在逍遥谷外的一片空地上。

这里气候温润,日头很暖,与冷飕飕的天衍宗根本不是一个季节。

空地尽头是一片崖璧,岩石漆黑,峭壁陡立,人站在崖底仰头望去,远处高空一片云蒸雾绕,看不见顶,令人觉得十分有压迫感。

黑崖向左右两侧绵延而去,唯有几人面前的崖璧破开条口子,形成一道十来米宽的峡谷。

那峡壁规整极了,像是有高人一剑将整座山崖劈开,裂口直上直下,连宽度都差不许多。

颜方毓笑着解释:“小药宗所在的逍遥谷便由这耸立群山包围环绕,只有这条窄峡作为进出口,由剑宗守着。”

此时日头微微西斜,正好滑入山体另一面,四野狠狠一暗。

这山体实在太大了,将太阳遮住后,便只剩漫反射的微弱天光得以照明,黑得像是快要入夜,而那狭窄峡口更是黑洞洞,像只张口欲吞人的巨兽。

薛羽还在仰头端详远处崖璧,只听前方突然有人叫道:“师尊。”

那声音听起来略有干涩,像是已经许久没说过话的样子。

薛羽下意识朝声源处望去,只见一男子从峡谷方向快步朝他们走来。

来人面相看起来比岑殊要大一些,五官端正,嘴角紧抿,有种说不出的沉稳味道。

他打扮得不像个道士也不像个公子,反而像个侠客,黑发抓成一把高高束于脑后,穿着一身玄衣,衬着高大身材愈发迫人。

可这人穿得板正又不苟言笑,肩膀上却坐着一只玉雕的小人。

小玉人只有巴掌大,五官雕得十分精细逼真,长得隐隐还与来人有些相像,身上竟还像真人一样,规整套着一身月白色的小衣服。

一身黑衣、冷面话少、肩坐玉人,来人确实是岑殊的大徒弟——封恕。

“师弟。”封恕走到近前,向颜方毓颔首示意后,目光又落在薛羽身上。

与一向是个笑模样的颜方毓相比,封恕是个十足的冷面,但他的冷跟岑殊还不是一种。

岑殊的冷是高居九天不食人间烟火,而封恕冷则是冷血无情,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拔刀砍人。

封恕抿着嘴唇定定看了薛羽两三秒,盯得后者都有点发毛,这才开口:“小、师弟。”

薛羽:?

这个微妙的停顿是怎么回事。

他身高腿长,一步便跨到薛羽面前,冷不丁单膝折起蹲了下来。

封恕这样挺背蹲着,与还是个少年身型的薛羽几乎是平视。

薛羽还没见过一见面就要单膝跪地的,登时被吓得差点一蹦三尺高,连雪豹都在岑殊怀里踢了下后腿。

只见封恕抬起一只手,手背要碰不碰地触了触他的遮眼黑布,拧眉问道:“眼睛,怎么?”

薛羽微微愣了愣,封恕还是第一个一见面就关心他眼睛的人,连跟他关系那么好的小结巴,也是跟着其他天衍宗弟子们一起问的。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颜方毓在他身后叹了一声:“果然老毛病又犯了。”

说着,薛羽眼前一白,黑纱又滑下了鼻梁,露出他一双蓝瓦瓦的竖瞳。

“眼睛无碍,只是咱们师尊新收的小师弟,乃是个兽修。”颜方毓冲封恕扬了扬下巴。

封恕拧起的眉头倏地一松,道:“无事,便好。”

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只油纸包,展开递给薛羽:“吃吧。”

纸包一打开便散出一股微甜的清香,薛羽低头一看,只见里面躺着十几粒雪白的糖莲子,各个都块头很足,糖霜饱满。

薛羽颇有点受宠若惊:“谢谢师兄。”

封恕重新起身,与岑殊寒暄几句后便领众人进峡谷,临走时还垂手摸了下他的头。

薛羽捧着一包糖莲子正有点发怔,后脑勺便被颜方毓拍了一下:“还傻呢,走了。”

封恕并不是一个人出峡谷的,旁边还跟着两三剑宗弟子。

与外人交谈时封恕并不开口,竟是他身上的小玉人在说话,那声音含着稚气,听起来像个孩童。

原著中关于封恕的笔墨着实不多,薛羽只知道他十分喜欢小孩子,甚至在各地成立类似孤儿院的组织,收留无家可归的孩童乞儿。

当年男主角李修然为了抢夺封恕手上的灵草,便是用秘法化成稚童骗取了封恕的信任。

而关于封恕极其有限的描写中,他自己从未开口说过话,薛羽本以为他是个哑巴,今天来看并不是这样。

薛羽回忆一圈,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大师兄还是知之甚少。他看了看怀中的糖莲子,忍不住又蹭到颜方毓身边吞吞吐吐发问。

颜方毓倒也没瞒他,说了一些薛羽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与机缘巧合拜入天衍宗的颜方毓不同,封恕拜入天衍宗便是要学习卜卦、寻人,寻的就是他走失的幼弟。

幼弟七八岁走失,那时封恕也才十一二岁,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弟弟,这一悔便悔了一辈子。因此每当遇到孩童,封恕便忍不住帮上一帮。

而他肩头坐着的小人正是以幼弟形象雕刻而成。

封恕不善言辞,便以秘法使小玉人开口代替他说话。

薛羽听罢不禁有些唏嘘。

封恕拜入了主修卜卦的天衍宗,成了辈分最高的岑殊的大徒弟,原著中却丝毫没有这个“幼弟”的影子,那八成结果是不太理想的。

一行人走入峡谷,明显感到天色猛然昏暗。

人对于黑暗的恐惧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薛羽眼前罩着黑纱,此时更是两眼一抹黑,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人身上靠了靠。

忽然,眼角余光中出现一点渺茫亮色,浮在半空中向他贴近。

“峡谷,岩壁遮挡,少光。”黑暗中,封恕的声音低低在薛羽身边响起,那点光亮是他手上举着的一颗夜明珠,在黑暗中像轮孤零零的月亮。

封恕抬起薛羽的手,把月光放在他掌心,安慰道:“莫怕。”

这样被人当成小孩哄着,芯子是个成年人的薛羽略觉得有些臊。

好在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脸,他握了握手中的夜明珠,不好意思地小声道:“谢谢师兄。”

又往里行了百来米,前方才慢慢亮起来,原来是左右崖壁上由稀疏到稠密,镶嵌着无数颗夜明珠,在昏暗崖底中照出星星点点的微茫。

薛羽向前望去,借着夜明珠光亮看见前方不远处隐有闪动人影。

几位本在前方引路的剑宗弟子忽地散开,后背长剑“刷”地出鞘握在手中,前后左右将四人围了起来。

“这道峡谷是数百年前由我剑宗前辈一剑劈开,峡壁上依然残留着前辈的剑气。”为首的剑宗弟子与他们解释,“我剑宗弟子便日夜住在峡谷中磨练自己,亦将自己剑气挥砍在峡璧上,这才使峡璧上剑气经久不散,愈来愈强。”

他顿了顿:“于己方便,倒是让几位贵客受惊了。”

封恕摇了下头,肩上小人脆生生说道:“哪里的话,是我等麻烦几位带路了。”

那弟子手中长剑如虹,目光紧盯崖璧恭敬道:“仙长护送天生剑体前来我宗,剑宗自当感谢。”

天生剑体?

薛羽微愣。

原著中只有一个天生剑体。

剑宗未来的所谓代表人物,男主李修然的后宫之一,这时便已出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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