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逼近的五月,太阳在头顶发威,夏渔站在嘉石投资写字楼下,除了皮肤被阳光炙烤,一颗心更是被架在火炭上,满腔的焦虑快要无处安放。
普通人的天,真是说变就变。
半个月前她还在马尔代夫的沙滩上享受着棕榈海风,靠着蔚蓝色的大海治愈了失恋的痛,谁能想到刚回国,事业又出现危机,日子过得还不如一条狗。
站在原地迟疑焦虑是万万解决不了问题的,她提着公文包进入大楼。
嘉石投资所在的写字楼位于城市最黄金地段,它又占据大楼最佳的三个楼层,视野极好,一扭头就可以俯瞰城市的日新月异,夏渔站在落地窗边,或多或少可以感受到这家实力雄厚的投资基金,它的创始人当初选择这里作为办公地点的心境。
这个城市每天都在酝酿着新的奇思妙想,资本的助力令这些想法变现,它为城市的新兴行业输血造势,彼此成就,从业者除了报表上的丰盈数字,满足感或许也来源于每日随意看向窗外的一瞥。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创业者,夏渔其实没有信心,能够得到资本的另眼相看。
师兄杨巍比她晚到一会儿,或许是今天见的人实在是不好约,对方好不容易才松口愿意给他们十分钟,师兄表现得比她紧张,等待的过程中一直频频往那个低调奢华的办公室望去,眼神透露着期待和不安。
夏渔明白,师兄其实也没什么信心。
他正压着嗓子,跟她介绍待会要见的投资人过往骄人的职业履历。
“这位投资人三十不到,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属于天使投资人中顶年轻的那种,可别小看他年纪轻,手上管理的投资基金有好几个亿,眼睛还毒,这几年投的企业都成了会下金蛋的母鸡,天天给他赚钱……”
夏渔环视了一圈嘉石投资的办公环境,肉眼可见的财大气粗,被社会毒打了好几年,她相信人没有随随便便的成功。
“三十岁就走了人家四十岁才能走到的路,至少得是个富二代吧?”
杨师兄立即点头:“是的,家里是做实业的,据说前几年这位江总刚从富达基金离职回国,家里就给了这个数……”
夏渔瞧了一眼杨师兄伸出来的一根手指,饶是她这样心态平稳的打工人,也不免感到胸闷窒息。
等等,她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
江总?
夏渔蹙了蹙清秀的眉,劝自己不要敏感,毕竟姓江的人多了去了。
“唉,人家的起跑线已经是我这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了,人比人真是要死人……”
从农村走出来发展到现在的师兄又陷入了“出身怪圈”,夏渔也被社会现实打击得没什么精神气。
她继续蔫巴巴地观察四周。
来之前她其实做过一些功课,知道嘉石投资是这几年本地声名雀起的一家创投公司,主要定位天使轮和A轮,前几年重点投资游戏、人工智能、城市智能化等创新型企业,又是砸钱又是帮着和各方资源牵线,成绩斐然,其中一家人工智能公司已经在IPO准备上市,投资进入高回报期。
最近一年开始,嘉石有意识地往教育领域布局,杨师兄消息渠道不少,有些沮丧地小声告诉她,昨天专注做线上一对一平台的“好课友”老板也来了嘉石,跟这位江先生聊了起码有半个小时。
但是这位江先生只给他们十分钟时间。
十分钟能干什么?能讲出一个可以打动投资人的好故事吗?
夏渔瞥了一眼西装革履的师兄,想起来这位以前还是学校辩论队的四辩,最拿手的就是总结陈词,不抱多大希望的心到底还是生出了一丝可耻的希望。
“夏渔我跟你说啊。”杨师兄对她耳提面命,“待会进去以后我来说就好,我知道怎么跟投资人打交道。”
夏渔“嗯”了一声,其实心里存着疑惑。
非要她挪开所有的工作跑这一趟,来了又不让她说半个字,那她到底是来做什么?做壁花吗?
“两位,请进吧,老板已经在等你们了。”美丽职业的秘书小姐泛着笑容请他们进去。
夏渔道谢,和师兄并肩前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师兄,这位江先生全名是什么?”
姓江的可能比较受财神爷眷顾,她就认识一个,因此鬼使神差地脱口一问,问出口了又忍不住在心里笑自己,这操蛋的世界哪来那么多操蛋的巧合。
“叫什么来着?”
杨师兄可能过于紧张,大脑出现短路,但很快想起来,确定无误道:“叫江枫。”
夏渔眼前一黑。
她抱着渺茫的希望:“什么枫?山峰的峰?”
“不是,枫叶的枫。”杨师兄一点希望都不给她。
“江枫”二字就如当头一棒,敲得她大脑嗡嗡作响,在心里刚骂完一句“这操蛋的世界”,她人已经退无可退地站到了办公室门口。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月多没见的男人。
英挺伟岸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打电话,他的面前是一墙的落地窗,一缕细碎明亮的阳光射在他肩膀上,肩膀下是一件挺括的淡蓝色衬衫,他的手悠闲地插进裤袋里,一八几的瘦高个子,发型清爽利落,背影就这么有看头了,就更别提他这张脸了。
他不用转过身夏渔都知道,这张脸在女人堆有多么受欢迎。
她心里冷笑。
谁能相信这么一个光鲜的男人,一个月前跟个地痞流氓似的,一脸心安理得的躺在她车前碰瓷,也不知道这些年,他靠这种手段,唬住了多少懵懂无知的女人。
江枫大概是感受到了身后那道不友好的视线,很快转过身,黑黢黢却又略带凌厉的目光先跟她对上,不过一秒,就转向了师兄杨巍,俊朗的脸庞随即泛起不冷不热顶多算是礼貌的淡笑,示意他们坐下聊。
上次见他还是在晚上,刚失恋的她情绪太差,也没心情正眼打量他,这次大白天全方位近距离见到这张脸,夏渔胸口一滞。
心里又在指天指地骂骂咧咧。
好气。
她怎么又见到这张脸了,这张脸还是那么道貌岸然那么戳心戳肺的英俊帅气,就没有一丝丝要变残的迹象。
——真是,小人得志。
杨巍也是头一次见江先生本人,惊讶于他本人虽然年轻,却有一双深沉锐利的眼睛,人在气场比自己强的人面前都会不自觉矮一头,杨师兄有求于人更是如此,其貌不扬的脸上马上堆满了笑容。
初次谋面自然要率先自我介绍:“江总你好你好,我是至上教育的创始人杨巍,这是我的合伙人夏渔,我们创办至上教育已经有三年时间了。”
“看得出来,二位都是热爱教育行业的人士,当初怎么想到要一起进入教培行业的?”
江枫闲聊的语气,意味不明的目光更在两人脸上来回巡梭,夏渔了解他的狗肚肠,怀疑这厮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你俩这是夫妻店吧?
她忍住一再想要抽搐的嘴角,憋着呼之欲出的白眼,扭开脸,观察起他偌大的办公室来。
他的办公室设计显然是名家手笔,简洁富有格调,在每个细节处散发着人民币的芬芳,大概所有成功人士都免不了用书籍装逼,他身后满书架的书,有好些厚厚一本,还是外文书籍,然后夏渔的视线就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一把小提琴安静地躺在上面,深棕色的琴身有漂亮的木纹,漆亮的表面,弧形的身体,无一不体现它的名贵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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