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家大人没见过,不代表得道成仙不存在。唯有克服常人之认为,攻克常人之不能,才能登上常人不能到达的风景。”

半个道士的一席话,令江芙茅塞顿开。

这就譬如江湖高手的绝技,没见过或者达不到的人,先是信之,后又疑之,最后踩之。最后的最后就是不存在。

江芙携带记忆穿越,小时又切实见过神仙。她不信见过的自己,反而相信没见过的众人。

她所处的世界,已不是前世的唯·物主义世界。

她为什么不直面内心,相信自己的认知。

小姑娘向前行不,眼神微定,第一次宣之于口:“伯伯,我想修道!”

簌雪却被江芙的话吓到了,纵然她生活阅历不丰富,也知寻常人“修道修佛”对家人不是好事。

更何况是英国公府里的小姐?

簌雪脸色发白,她道:“小姐……”

说完后,她四下茫然,不知再说什么。修道修得是什么,她不知。

如何劝解执拗的小姐,她不知。

“刘安,竟然有这般,非同寻常的小姑娘。”半个道士笑说,回看身后的随从,并不当真。

被唤刘安的微胖男子,捧笑道:“江小姐,是看到您脱尘绝俗的风姿,才念着修道。”

半个道士瞥了他眼,神色淡淡,并无喜色。

刘安直恨自己,说话不得体,拍在马蹄上了。

“你为什么要修道?”他掸掸袖摆落下的桃花,花瓣四散,只在瞬间摧折。

这句话犹如黄钟大吕,在江芙耳边敲响。不止是道士在问,更是她自己在问:为什么要修道?

若只说为了自由,江芙不觉得会说服道士。

而自己来说,单单是为了自由,又不够。

好似锅底将要成形的佳肴,差火候。

“嗯?”江芙良久不答,半个道士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思,性情使然。他忽觉索然无味,便欲退之。

他身后传来,女孩清清泠泠的声音——

“小女想有朝一日,如南华真人所言,凭虚御风,朝游北海暮宿苍梧。”半个道士没有停步,没有转身,江芙继续道,“若毕生不能如此,我以求闻道,净心澄境,虽处在浊世,但入眼是莲花,入耳是清风。”

“如此,我所踏足之地即是蓬莱。”江芙又说了她现在,不能切身理解的:“朝闻道,夕死可矣。”

半个道士“哈哈”一笑,旋即转身,道:“前半段粗浅虚妄,但后半段顺道,寻常道,恒心道。”

“即是道。”

他这一笑,把刘安吓了跳,今日圣人不仅是笑了好多次,还开怀大笑。

随即他附和,朗着嘴,笑眯眯。心中暗道:江大人真是不一般,就连府上的小孩都得讨圣人欢心。

江芙恍惚间,看见他身上有青气缭绕。瞬息,人没变,气亦无。

直觉告诉她,这人一定是个凡人。

她微揉酸痛的眼睛,应是激动下产生的幻觉,没再多纠结。

江芙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然后第一次将埋藏心底的痴望,说出:“你觉得我能修道吗?”我能修仙吗?

对于人世来说,修道比修仙更能让他们接受。

修仙太过虚无缥缈,千年来更迭的帝国统治者们,掌握宏大的金钱、人力、资源,依旧不能炼药寻仙成功。

她的身份是个后宅的姑娘,纵是富贵些,也不过能多得些头花、华服。

修道都是出格。

访仙问道,更是痴人说梦话。

半个道人走至她跟前,手悬于小姑娘头顶,像对小辈般表达鼓励。

声音从江芙头顶传来,如此沉稳如此肯定:“你要是想,你就可以修道。”

簌雪和刘安眼珠都凝住了。

“这个道士,拐带我们小姐出家啊!”来自簌雪。

“这个女娃,比皇子们小时还受宠啊!”竟然摸头杀。来自刘安。

江芙这时却恢复了理智,一个道士,就算是大伯的朋友,又怎么能管江府的家事。

她有些泄气。她的这番心思泄露出去,卫芷第一个不让。

半个道士放下手,问:“怎么了,现在就改变主意了?”

江芙摇头,道:“我一心向道,若让人知道,滑天下之大稽。”

那可不是,放着好好的贵族小姐不当,去道观清修,哪里是正常人的想法。刘安心中默默道。

但他还是有眼力劲,道:“哎呀小姑娘,你若想修道,谁也不敢笑你。”

刘安抬首示意道士,然后谄媚:“有这位真人,金口玉言准了,谁敢乱说。”

金口玉言?江芙微怔。

道人微微一笑,摘下腰间龙纹玉佩,递给小姑娘:“若你日后还有向道之心,不改其志。有人阻你,你便拿出此物示人,他们就不敢再笑你了。”

江芙接过玉佩,此玉触之温凉,肌理细腻,观之莹润清透,青如碧空。

她凝眉思索,抬首望那一道一俗,被小厮引走。

她疾行几步,扬声道:“不知真人道号?”

那道人微微顿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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