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拂碧叶攀藤,沙沙作响。细碎的阳光从窗户纸穿过,落在黑白的水墨画上。

江松搁置画笔,看着这副冬日蓑翁垂钓图,明媚的春光也不能改变其苍凉底色。

忽有小厮传报:“老爷,有个自称抱灵子的道人,要见您。”

“抱灵子?”江松嚯得起身,他眼底神色由恍惚惊讶转变为喜色。本朝本世除了当今圣上,再无第二个抱灵子,毕竟还有谁敢与圣人重号。

“快请。”他急切道。江松又稍顿整理衣冠,接着快步走出门槛道,“我亲自去迎接。”

抱灵子莲冠道袍,长须飘飘,站立竹中,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若非身后站立内务总管刘安,倒不半点似人间帝王了。他扶起行礼的江松,笑道:“我今日是以道士之身登门,不受俗礼。”

两年冷清,三年黯淡。江松的万千潮绪,化作一句:“圣人安好。”

抱灵子凝视他,颔首笑笑,二人共同登室饮茶。

抱灵子扫向江松的画,道:“碧顷守孝在家,写赋作画。虽是忧苦,但也清闲。不知还有心情替我解事?”

闻言,江柏抑制激动,沉稳道:“臣之志从未改,臣之心仍未初衷。”

他说得真切。抱灵子也不由几分垂怜,朝刘安示意。

刘安从袖笼里掏出,宽三寸的长锦盒。他缓缓推开上盒,露出枝绿叶红玫瑰,含苞待放,如火似霞。

汉书《说文解字》记载:玫,石之美者,瑰,珠圆好者。

“碧顷,吾想执花,可惜花刺扎人。”圣上叹道。

若是由刘安接话,他可以说:“奴婢为陛下除刺。”

但江松不能,如此谄媚,失了做臣子的风骨。

半晌,江松离座拱手,道:“臣愿为解陛下之忧,尽所有。”

圣上淡淡道:“江卿,你可知宫内朝野人人都这么说。”

这无疑是场考核,关乎他在圣上心中的排名位置。五年之清旷,他不想在等了,而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

江松想起种种,诚热道:“臣不知他人,只说自己,全是肺腑之言。”

圣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意,调侃:“那你可做不成公侯了。”他的眼神却没有这么轻松,紧紧盯住江松。

无形的压力在江松身边迫起,他忽然昂首笑道:“说来惭愧,臣并未随□□平定天下,却得以享祖先遗泽。人生最长不过百年,臣身为七尺男儿,也想随陛下建自己之功业,而非啃食先辈光禄。”

“好,好,好!”圣人连叹三声。江松在这几年的清冷之下,仍未失去心火,而且会以前更好用。

圣人临走前,忽道:“江卿家里,人杰地灵。若小辈中有向道之心的,随她而去,勿要阻扰呀。”

江松怔怔,家里两个大公子,整日悉心读书,并无他念。至于二房的侄子,不过三岁,懵懂纯思,不懂世事。

五月春末,宫中圣旨,内阁拟旨,两道天家旨意到达英国公府。

前者为圣人封新任国公,后者为内阁与圣上拟定新礼部尚书。

三年丁忧过后,很多时候皇帝就将人忘了,往往回到以前官职都难,多是下调坐冷板凳。

但也个别,钗飞出匣,珠清尘而耀。

江松无疑是后者,不仅没有被遗忘,还升了一职。那些暗中帮他的老师同僚,也是松了口气。

而对江芙的小家来说,简直是天降大喜。身为嫡子,但排序为末的江柏,一直处于瓶颈,不上不下,甚至由于大哥的失势而欲坠。

但如今,不仅大哥升上,自己还做了英国公。是江柏想都没想过的事。

不过虽是继承了爵位,但从他之后,江府就要降等承袭。江柏的嫡长子,继承侯爵,孙子只是伯爵,代代衰减,渐渐衰末。

江柏想到子孙后代,心里惴惴,向大哥歉问。是不是他越俎代庖的过错。

江松看了看书桌上的玫瑰,摇首:“人不可贪心,哪有两全其美。为兄不能官职与爵位都要。”且又非开国之际,战事繁多,从文从武出头的机会都比现在多,官爵皆腾飞也是可能。

继而他凝向正北方,忧道:“朝廷开支一直增涨,三年前就到吃今年的粮了。”

江柏一听骇然,他们这一大家子吃用过度时,都不没到吃后年的粮。而堂堂中枢,帝国中心,竟然如此空败,陛下竟一直稳坐不慌,道袍飘飘,洒脱的样子。

他问:“陛下知道吗?是不是被孙……奸人蒙蔽。”

江松心里叹气,弟弟政治嗅闻并不机警,让他承爵是最好的安排。

江松并没有直接回答:“所以陛下削减爵位了。”他凝思:现在是外戚,以后会不会到宗亲?毕竟皇族亲眷是奢废银钱米粮的一大源头。

卫芷高兴坏了,给江芙房里再多配了十来个下人,整添了许多衣物首饰。若非孝期刚除,她都想带女儿参加宴会。是必要拿出国公嫡脉小姐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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