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意思?”魏知县不愿显出自己的无知。但时间紧迫,也只能不耻下问了。

“即是说,如果能让何常招认故意杀人之罪,他便罪无可赎。”司马求解释道:“否则,教唆、诱拐、藏匿这些杂七杂八的罪名,是动不了他的。”

“但他不招怎么办?”魏知县皱眉道:“这种有恃无恐的凶顽之徒,又不能用刑,真是麻烦。”

“是可以用刑的。”司马求摇头道:“朝廷对粮长,并无像对生员、举人一样明文规定之优待。只是因为太祖皇帝重视粮长,粮长又关乎朝廷赋税,地方官不敢得罪,才陈陈相因罢了。”

粮长是给朝廷收粮运粮的。苦水里泡大的太祖皇帝,目睹了每每收税时节,贪官污吏下乡逼索,害得百姓倾家荡产的景象。待他登上皇位,便别出心裁地设计了这套民间自治的收解办法,整个税粮征收、解送的过程,统统不许官吏插手。

加上洪武朝的粮长可以面圣,还肩负为皇帝收集地方民情的任务,致使地方官对其心怀忌惮。又怕粮长撂挑子,耽误了运粮,自己吃罪不起,是以优待粮长,给予秀才乃至举人一样的待遇,才成了地方官府的潜规则。

“原来如此。”魏知县大喜道:“那就好办了,三木之下,保管让他开口!”

“但是动刑有动刑的麻烦。”司马求苦笑道:“一者,屈打成招,将来容易翻供。二者,打马骡子惊,本县还有六位粮长,见东翁打破成规,难免会心生怨怼,等到收税时节,八成会有麻烦。”

“乡愿,德之贼也!”魏知县恨恨骂一句:“先过了这关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其实不必用刑,智取也可。”司马求脸微红心微跳道,其实他今天一早,就去找王贤问计,在他看来无解的难题,却被王小子三言两句,就给解开了。没办法,上了年纪,脑袋就不灵光了

司马求依旧将王贤的办法据为己有,伏在魏知县耳边轻声道:“既然之前的法子奏效,照方抓药就是。听昨晚何常最后那句话,似乎也对只有杂犯死罪才可交钱免刑的规定一无所知。”这是很正常的,因为洪武皇帝驾崩十几年后,大诰几乎彻底废弃了。就连司马求这样的专业师爷,都需要去翻查资料,更别说何常了。

“既然他要东翁帮着算算,这些罪名一共得罚多少钱,那就帮他算算呗”司马求小声结束道。

魏知县听完放声大笑道:“真奸诈,不过我喜欢,哈哈哈哈”笑毕,他有些奇怪的望着司马求道:“先生最近脑筋突然灵光起来,竟接连有妙计献出,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啊。”

司马求老脸微红,暗骂道:说委婉点会死人啊!只好干咳道:“之前初来乍到,不知此地风土如何,学生自然只看不说了”

“原来如此!”魏知县大赞道:“吾得先生,如汉高之得子房啊!”

“东翁谬赞了”司马求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这时,亲随将梁冠奉到魏知县面前,他却不接道:“不穿朝服了,换公服!”

两个亲随差点吐血,知不知道穿一次朝服很麻烦啊,老大!。

差一刻辰时,县衙的六房三班,都换好了公服,在大堂集合,谁知县老爷的随堂跟班却过来通知,过堂改在二堂。

众胥吏闻言大哗,暗骂魏知县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除了刑房的司吏和经承差役,其余人各回各房,鸟兽四散。

二堂之上,魏知县头戴乌纱,身穿青色官服,胸前补着鸂鶒,端坐在大案之后,先提审了何福、柱子等一干何府家人。

因为人不是他们杀的,而且魏知县答应坦白可以减刑。几人很痛快便招供了,两年前那具女尸的来源。

原来,何常家里的小妾菱花,因为脾气刚烈,时常顶撞于他,结果被何常活活打死。打死人后,何常唯恐被发现,便让柱子几个,把菱花绑在石头上,沉入富春江心

待几人在口供上画押,魏知县一拍惊堂木道:“带何常!”

不一会儿,何常没带刑具,像散步似的走上堂来,朝魏知县拱拱手,算是行礼。

“看座。”

皂隶便搬个杌子上来,让何常坐下。

魏知县板着脸对何常道:“本官想了一夜,你是本县七粮长之一,还有一个月就要收秋粮了,本着太祖祖训,我决定放你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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