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越来越低,天际浮现出绛紫色的云霞,暮色慢慢四溢。高登和阿泰跑了许久,前方出现了大片的荆棘丛,密布尖刺的枝条像一根根干瘦的鬼爪,狰狞伸向半空。荆棘丛附近,散乱地坐着大批童奴,看样子是在休息,数量有百来个。

“别急!”高登一把拉住阿泰,用最快的速度解下水袋,喝下大半,把剩下的硬灌到阿泰嘴里。

“又有人来了!”那些童奴站起了十来个,体形高壮,个个带刀,迅速围上来。

高登把空水囊扔到地上,弯刀横在胸前。

一个脸带伤疤的少年气急败坏地嚷道:“该死的,这两个混蛋把水都喝光了!”

高登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没有理由拼个你死我活。留着力气,一起对付沙漠里的凶兽吧。”

“你他妈算老几啊,你也配和老子拼?”伤疤少年挥刀冲上来,阿泰一步跨到高登身前,想要拦。但高登窜得更快,刀尖一挑,划破伤疤少年的手腕,对方弯刀落地。

短短几秒,伤疤少年的手腕肿胀起来,渗出黑血。他呆了呆:“刀有,有”话没说完,他一头栽倒。

高登微笑着面向这伙人:“我的刀有毒,见血就死。我无意招惹各位,能活到现在的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不做没好处的事,对吗?”

众人面面相觑,高登和阿泰趁机脱身。高登在附近走了几圈,反复观测地形。他看到荆棘丛的东面躺着一具骆驼的尸体,肉、血都没了,内脏也被啃掉大半,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骼。

这是血狱会留下的骆驼,也许是一种暗示?高登沉吟着,决定在此过夜。

他看了看远处的人群:那些童奴要么无精打采,要么目露凶光。一张张稚气的脸像扭曲变幻的面具,时而被沉重的暮色覆没,时而又浮现出来,被晚霞映得猩红如血。

趁没人注意,高登挥刀劈开荆条,深入荆棘丛。

“兄弟,让我来。”阿泰奋力拔起粗长的荆条,抢在前面开路。尖锐的荆刺不时地撩过他们,在裸露的臂腿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但两人都一声不哼,犹如未觉。

高登在一块荆棘环绕的凹陷处停下,又让阿泰折了很多荆条,堆满四周,围成密实的墙体。

“兄弟,你真聪明。”阿泰翘起大拇指,他们现在被荆棘牢牢保护,足以抵挡野兽的袭击。

所以你是炮灰。高登看了看天色,说道:“开始挖坑吧。”

阿泰一愣,恍然大悟:“万一死了,就没人替我们挖坟埋葬了,所以要先准备好。兄弟,你连这个也想到了!”

高登身形再次一僵,他挤出笑容:“我还没准备死呢,阿泰。我们是要挖掩体。”

他俩合力挖出了一个窄坑,恰好容得下他们跳进去,又在顶上覆盖荆棘。这么一来,他们很难被外敌发现。

“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高登蹲在坑里,望向远方。

孤寂的地平线上,赭红色的落日缓缓沉落,余晖灿烂得仿佛在燃烧,暮霭是凄迷的烟花。

这是高登最喜欢的时刻,沙漠的日落充满了悲壮的美。

“在辉煌中消逝。在消逝中辉煌。”高登想起眼镜蛇家族的创始人,钻石级刺客眼镜蛇的临终遗言,这是前半句。

后半句是:“这就是刺客的一生。”

天黑下来。

夜星寥寥数点,光芒暗淡,大片沙丘笼罩在阴影里。有的童奴焦躁地走来走去,大声嚷嚷壮胆。

过了许久,四周仍旧一片沉寂。许多童奴受不住疲惫,昏昏入睡。突然,一群蓝色巨蝎无声无息地从地下涌出,蝎尾挑翻童奴,将他们送入口中。童奴惊叫乱窜,有人挥刀搏杀,黏液和血液四处飞溅。

“这些蝎子长着人脸!”阿泰惊呼,巨蝎被刀砍中时,还发出婴儿的啼哭声。

高登一把捂住他的嘴,这种时候大喊大叫等于找死。

半个小时后,巨蝎纷纷退去,留下一地断肢残骸。

浓郁的血腥气在戈壁飘散,吸引了更多的野兽。没等众人松口气,一头岩狐从砂岩后窜出,咬断一个少女的喉咙,拖着尸体遁入黑暗。又有个童奴被一条布满吸盘的触手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不时有人被杀,众人越来越恐慌,有的躲进荆棘深处,有的拔腿逃向远方。夜空中,一只蛇颈蝠俯冲而下,獠牙叼起一名奔跑的少年,掠向天际。

过了很久,混乱才渐渐平息。幸存的童奴喘着粗气,手脚发抖,睁着惊恐的眼四处张望。

天更黑了,不知何时,天上的星星消失了。四面没有一丝光,浓重的黑暗犹如一只庞大的魔掌覆盖戈壁,压得人喘不过气。

高登从来没见过这么黑的夜晚,漆黑得令人绝望。夜风吹过,他忽然觉得汗毛倒竖,头脑发胀。一股阴冷的气息随风侵袭,似乎有什么东西攀爬而来。

他全神贯注,但什么也看不到。

“要死啦!哈哈哈!我们都要死啦!”一个孩子突然精神崩溃,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猝然倒下,像一只打鸣的公鸡折断了脖子。

高登觉得脑袋越发胀痛,他听到童奴惊骇尖叫,叫声忽而中断,忽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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