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又不甘寂寞地转头,摇头呵呵憨笑道:“不无敌不无敌。”

徐凤年聚精会神望着那,他瞧出来了,老魁双手锁链根植骨骼,连为一体,而非寻常的缠绕捆绑,这也太恐怖了,谁会武痴和自负到与刀达到浑然一体的地步?万一被人控住刀,岂不是倒霉痛苦至极?

双锁双刀的老魁跃进一座凉亭,轻轻挥舞,耗费不少银两的凉亭轰然倒塌,几近化作齑粉,老魁仰天大笑,一头白发披散飘荡,恍若一尊阎罗。

听潮亭剩余四名守阁奴一齐出动,互成犄角,遥遥站定,个个神情肃穆。

王府清凉山山顶,大柱国徐骁坐在一条木凳上,眺望山腰湖中,一览无余,手捧一只出自名匠的红泥茶壶,盛放的却是绿蚁酒,他身旁站着义子袁左宗,“左熊”细眯丹凤眼。

徐骁轻笑道:“能挡下几招?”

沙场上白马银枪杀人斩旗如入无人之境的袁左宗轻声道:“义父,左熊想试一试。”

大柱国摇头道:“算了,下面自会有人收拾这妖怪,伤不到凤年。”

听潮亭二楼回廊,一袭白袍驻足栏杆前,腰间一把绣冬刀。他看了片刻,手指扣在刀环上,推出绣冬一寸,缩回绣冬入鞘,摩挲了一个来回,便转身回楼。

不仅如此,连王府上最大的清客幕僚李义山都走出阴暗屋子,负手静观十年难遇的奇景,似乎阳光刺眼,抬手遮拦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剑九黄,楚狂奴,又得拆去楼阁无数了吗?”

只见那老魁根本不理睬几位守阁奴,敢情放眼宇内,少有能让他重视的对手,只是嘶吼道:“那黄老九,出来受死!”

徐凤年惊愕道:“黄老九?老黄,是在喊你?你千万别告诉我你跟这老魁有恩怨!”

老黄伸手扯去破烂布条,露出那只让徐凤年心有余悸的长条状紫檀木匣,转头笑了笑,还是没有门牙的风模样,每次看到这画面,徐凤年总会想这老仆喝黄酒的时候,是不是剩余牙齿紧闭都能将酒漏进嘴。

老魁显然看到了立于船头的背匣老马夫,白发乱舞,面容狰狞。

在徐凤年大气都不敢喘的紧张时刻,老黄伸出一只枯黄手,抚摸了一下木匣,仍然不忘回头傻笑,仰起脖子做了个倒酒入嘴的寒碜手势,道:“少爷,那个?”

徐凤年气笑道:“瞧你这德性!有点高手风范中不中?真被你踩狗屎打赢了,请你喝一百坛子的龙岩沉缸黄酒。”

被老魁骂作“黄老九”被李义山称作“剑九黄”的马夫微微一笑,那一瞬间,徐凤年眼睛仿佛被晃了一下,老黄不再憨不再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觉得不动如山的老仆,竟要比那带刀老魁还要来得牛气。

听潮亭三块大匾中有一块“气冲斗牛”,说的是那只存于典籍事实上纯属虚无缥缈的无上剑气,徐凤年心想这老黄若是当真会耍剑,可就值得让人浮一大白二大白直到一千大白了啊。

直娘贼卖拐的。

不见老黄如何行动,木匣颤声如龙鸣,嗡嗡作响,并不刺耳,却震人心魄。

徐凤年傻眼了,三年来跟他一起偷鸡摸狗一起被锄头敲的老黄还真是个高手不成?

“剑一。”

默念两字的老黄踩着船头轻轻踏出一步,徐凤年所在的乌篷小舟朝岸边倒退而去,平稳异常,一叶扁舟轻飘后滑,划出涟漪。

徐凤年遥望老黄枯瘦身影,踏波而行。

紫檀木匣朝上一端洞开,冲出了一柄长剑。

山巅站起身的大柱国和听潮亭内的李义山同时说道:“剑一,龙蛇。”

带刀老魁放肆笑道:“好好好,黄老九,等你这么多年,爷爷我今天就破去你九剑,再让你少背一把剑!”

外行人徐凤年懊恼得要杀人。

因为明知那里是江湖上最顶尖有数高手的巅峰对决,但在他看来,就是一刀对一剑,一点门道瞧不出来,甚至远不如起初双刀老魁与魏爷爷的对决来得精彩。

唯一看出来的就是紫檀剑匣又飞出了一柄剑。

徐凤年哪知道最上乘的招式,都逃不过返璞归真四个字。

大柱国忘了饮酒,端着酒杯,轻叹道:“剑二。”

听潮亭内李义山缓缓吐出两字:“并蒂莲。”

山上山腰两人显然极有默契。

一剑变两剑,两剑变三剑。

“剑三。”

“三斤。”

三剑便已经是漫天剑光,笼罩天地。

双刀老魁,三剑老黄。

简直就是半神半仙。

徐凤年一屁股坐在船上,傻笑道:“该赏,都他娘是上等技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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