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她这么赌气,早有大把男生来哄她。只是她现在面对的人是蒋阎。

他眼皮都不抬一下,说:“嗯,随便。”

送回她的话,堵得她无言以对。

蒋阎将菜单推给她,手臂挂上白色大衣道:“或许你可以自己看,我出去透个气。”

姜蝶今天出门比预计晚了点,本想修个眉,却死活找不见修眉刀姜雪梅同志在她出门的这三天时间把她的房间整理了一通,导致很多东西都乾坤大挪移。

车子比原定时间内晚了十分钟停在“初恋”门口,她下车掏出化妆镜做最后的审视,忽然在镜面里瞥见不远的暗处有烟头的星火。

她合上镜子看向那儿,隐约亮起来的瞬间,蒋阎的侧脸像寂灭的流星,一闪而过。

他居然真的在抽烟?

这个认知着实让姜蝶怔在原地。

虽然在他的房间里看到烟灰缸的那个时候,就在心底有所揣测,但亲眼证实这个猜测,还是觉得很异样。总觉得尼古丁和他并不相称。

他应该是克制的,对这种有害物质敬而远之才对。

姜蝶赶紧掏出备忘录,把第八条衣架会抽烟?后面的括号划掉。

她下车小步走过去,还未靠近就闻到了他身上飘散的味道。

不再纯粹,除了薄荷,还多了难闻的烟草味。

“抽烟不好哦。”

她冷不丁地在他身侧出声。

蒋阎的指尖一顿,微微扭过身,正向她。

他的眼神让姜蝶一下子忘了自己接下来的台词。暗夜里那双眼睛很亮,即便夜盲也足够看清水润的瞳孔。可又似乎很暗,像台风来临前的海岸,涨水太满,很多情绪因此被卷到了最底下,藏住了。

她怔忪片刻,蒋阎也没说话,指尖夹着的烟头长长地燃出一截灰烬,啪的落在他的手背。

“你没烫到吧!”

姜蝶刚好目睹烟灰烫到他手的瞬间,惊得瞪大眼睛,脱口而出。

他轻巧地掸掉,冷白的皮肤上起了两点红疙瘩,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从兜里掏出便携烟盒将剩余的烟捻灭。

“有事?”他抬手挥散烟雾,问出口的语气过分冷淡。

“你还是去冲下冷水比较好。”

他随口应了声,越过她就往店内走。

姜蝶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讪讪地跟在他身后,心里暗自琢磨,难道他是烦自己多管闲事?不然为什么态度这么差劲。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店内。姜蝶一走进去,就感觉到大家看向她的目光不太对劲。

她环视一圈,蒋阎那一桌已经没座,只剩下靠近门口这桌还有空位。

离他也太远了。

姜蝶不甘心地坐下,身旁是正在同人插科打诨的丁弘。见她落座,不时瞟她两眼,却什么都没说。

她蹙起眉,主动问起:“你老看我干什么?”

丁弘咳嗽两声:“哦,那个,就好奇盛子煜今天来不来。”

“这你得问他。”

“你们不是复”他欲言又止。

“复什么?”姜蝶自己回味过来,皱起眉,“复合?”

“哎哟,其实大家都知道了,别装啦。”

“哈?知道什么”

在姜蝶再三拷问之下,丁弘才吞吞吐吐地把刚才的八卦又说了一遍。

她听完直接气笑,刚想掐着丁弘的脖子让他解释,忽然之间,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悄悄爬上心头,塞满姜蝶的思绪。

她呼吸微滞,开始频频扭头望向蒋阎的位置,他正在慢条斯理地吃着烤秋刀鱼。

姜蝶的四肢百骸都因为这个猜测而血液奔流,在这个冬夜逐渐上头。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她举手叫来服务员:“要一瓶花琥珀!”

丁弘吓得脸色发青:“你不会要我喝完一整瓶向你赔罪吧?一会儿还有一摊呢,姑奶奶,饶了我!我再也不会随便外传!”

他双手合十,姜蝶懒得搭理他:“我是自己喝。”

“度数这么高,你能喝?!”

姜蝶呵呵道:“这不听说你今晚买单嘛,不点白不点。”

“我靠!不会真要我买吧!”

梅酒上桌,姜蝶拿过喝朝日啤酒的杯子,往里倒酒,那架势吓死一桌人。

随即灌下一大口,嘶,好冲。

她喝酒是极其上脸的体质,很容易让别人产生她柔柔弱弱不禁灌的错觉,但其实还算能喝。曾经在啤酒洋酒混着喝也没倒。

因此区区梅酒,就算度数略高她也能勉强自如地应付。

但此时,她已经软绵绵地趴在桌上,一双眼睛眯瞪瞪地望着梁柱上的黄色灯笼。

不是真醉,装的。

大家即将收摊准备去往下一场,看姜蝶这样子还得有人送她回家。

“这俩口子绝了,一个去年醉得不成样子,一个今年醉得不成样子。”

“她也不住宿舍的吧?”

“打电话叫盛子煜来接人呗。”

丁弘赶紧拨通他的电话:“你人哪儿呢?聚餐也不来,姜蝶都喝醉了没人送,赶紧过来,老地方啊。”

盛子煜不慌不忙道:“你打开免提。”

“啥?”

丁弘莫名其妙,还是依言按开免提。

盛子煜的声音透过免提传出:“我和姜蝶已经分手八百年了,她上次在机场晕机吐我一身,害我大晚上差点没衣服穿躲厕所半天就算了,这回再叫我去接人喝醉吐我一身吗?放过我吧!!”

啪一下,电话断得十分无情。

姜蝶包里的手机接着震动了一下。

玩摄影穷三代:按你说的做了,记得请我吃饭抠鼻

上一条正是姜蝶发给他的消息

“我等会儿装醉,如果有人给你打电话接人,你一定要解释清楚我们机场洗手间那回事!记得要对方开免提。”

免提里剩下被挂断的忙音,众人面面相觑,盯向丁弘。

丁弘一脸尴尬,哈哈干笑道:“这样吧我去买单”赶紧溜之大吉。

大家只能试探着推姜蝶:“醒醒,还能自己回家吗?”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脸:“嗯?我可以!”

随即脚步虚浮地起身,把反掉的外套穿在身上,从兜里掏出粉饼瞎按,一边嘟囔:“我手机怎么不亮哇。”

众人:“”

姜蝶把粉饼往包里一扔,重新拿出手机,对着大家傻笑道:“跟你们开玩笑的,我才没醉!”

笑嘻嘻地说完,在出门的时候,她找准那道白色大衣的背影,一头栽了上去。

如果蒋阎就此避开,她的酒和梦,大概就会这一瞬间摔醒。

沉坠的这一秒,她心脏失重,闭着眼睛被依托着卷进一个薄荷香味的怀抱,尼古丁早已混合进冬夜肃冷的空气,消失得一干二净。

姜蝶抖着睫毛,听到头顶那个清冷的声音在说。

“我送她回去吧。”

有人出声反对,也许是饶以蓝的声音,她管不着了,只知道抓紧他的白色大衣,紧紧闭着眼睛,将自己醉醺醺的姿态扮演得更一览无余。

代驾开着蒋阎的车子过来,姜蝶感觉自己被扔进了后座。接着是车门开关的声音。

她在倾斜的视线中掀开眼皮,蒋阎坐到前排,白色大衣映照着车窗外霓虹灯五光十色的影子。

他对司机说等一下,接着瞥了眼后排问:“醒着吗?告诉我地址。”

她没回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黑白头像发去了一条微信。

白色大衣里的口袋一震,副座上的人低头,摁开屏幕,青白色的屏幕驱散妖冶的霓虹光,打亮蒋阎漂亮的眼睛。

“你刚才对我那么凶,怎么现在又要送我回家?”

他微微一愣,抿起嘴唇,答非所问地敲下。

衣架:告诉我地址。

小福蝶:那你先回答我。

一边的司机犹犹豫豫地说:“改地址吗?还是照旧去井华大道?”

蒋阎蓦地从手机里抬起眼,看向后视镜,对上姜蝶因梅酒绯红的脸。

“不改了,开吧。”

车轮启动,驶向井华大道,他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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