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炉上的茶壶咕噜噜的冒着汽,侍女锦雀不慌不忙包了手帕,提起茶壶,清澈透亮的茶汤斟入杯中,端看这茶细秀如眉,状似兰花,光是闻着飘出来的味儿,下首靠在柱子上打盹的丫头也觉得心旷神怡。

一片人工开凿的湖心矗着座三面围合的小亭子,匾额上的提名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与谁同坐轩。

亭中锦雀不敢怠慢,奉了茶至美人榻旁的小几上,自家主子正半倚半靠在塌上,两指捻了一把双兔嬉戏的美人扇遮在脸上,披帛滑落一半在地,好在汉白玉的地砖日日有奴仆洒扫,千金织锦的衣服也不见得主人怜惜。

锦雀估摸着小姐是睡着了,便收回身子,准备收拾茶具。

“唉~”

塌上人突然长叹一声,原本如画般安静的花园子,仿佛真正鲜活了起来。

姬晏晏从扇子底下抬起头,一张美人画般的鹅蛋脸皱眉望着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兖州刺史夫人前日专门差贴身奴仆来递了请柬,预备这开了春办场马球会,请了当地能请的官家郎君娘子们,自然少不了有一个监察院御史的父亲和长公主母亲的朝仁郡主,话说原本现如今监察御史姬洲安姬大人,先祖曾是开国名将姬麓,逐渐落没,到了这一辈却出了个翘楚,不但人长得周正,书也读得好,奉盛三年登科及第,一篇治水论在殿试上一举得了当今陛下青眼,只称赞颇有先祖姬麓之风,奉盛七年春,景阳长公主下降,一时之间,盛京乃至整个大周无人不艳羡。

公主下降,当朝陛下爱屋及乌,又破例加封自己的亲外甥女为朝仁郡主,年奉一千石,钞1400贯,缎匹无数,

十岁时父亲外放,一家人随父亲来了兖州上任,虽说兖州不如盛京繁华喧闹,但放眼大周来看,也是富甲一方,山明水秀,禁内常年用作御前贡品的百里霜红和紫玉葡萄,就是每年从兖州专门派了人马运进宫中。

就连每年大周的财税收入,兖州就占了四分之一。

说是打马球,还不如说是一场兖州官眷们闲时互通消息,郎君娘子们光明正大追求心上人的聚会。

姬晏晏对这些聚会一向不太感兴趣,左不过是这位太太那位姑娘扯着闲聊些哪些布料最时兴,自己的首饰如何名贵之类,要么就是强扯着话头明里暗里恭维自己,连自己都听不下去。

正想着该怎么扯个由头不去了,却看见母亲身边的侍女翠屏进了园子,直奔自己而来。

翠屏躬身行礼,问了安,笑道:“奴婢可是扰了郡主休息?”

姬晏晏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

翠屏这才继续说完:“京中来了客人,正在前院和殿下叙话呢,殿下让奴过来请郡主也去瞧瞧。”

姬晏晏诧异道:“谁来了?”

“回郡主话,是雍王世子。”

雍王乃是皇族旁系,自高祖皇帝起直到如今,这一脉一直不算出挑,好几代里也没出过什么有出息的子孙辈,且人丁不旺,几代单传,牵头好几位甚至没活过三十岁就早夭,索性还有爵位傍身,虽无大功也无大过,在盛京这么多年,也算是富贵闲人。

到了这一代,阖府更是担惊受怕,老王爷未及而立就得了肺痨撒手归西,只留下头发花白的老母亲和怀着遗腹子的王妃华氏相依为命。

待这根独苗落地,自然是被祖母和母亲看的如眼珠子般,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等到周岁时还特地去请来了百越的巫祝给独苗祈福,巫祝夜观星象,在雍王府的风来阁给刚满月的世子推演天命,说是世子二十岁上有一大灾,要用刻了名字的玉佩,从小带在身上,千万不能摘下来,到时候可挡灾避祸。

转眼也过去了十八年,许多人早已把巫祝的谶言忘在脑后。

“他怎么来了兖州?”姬晏晏好奇。

翠屏也不知,如实回答道:“只听到好像是在鹿峰书院读书,结课返京途中,特来拜谒娘娘和驸马。”

“那奴婢先回前院回话了。”见姬晏晏点头,便退下了。

姬晏晏对赢佑并无甚好感,小时候还在京中时倒是时常一起玩耍,只不过十分看不惯这棵独苗柿子的娇生惯养,阴郁深沉,小小年纪就知道算计人,可惜京中圈子就那么大,同龄人更不多,一到王宫贵族大臣们的聚会上,图方便就把小娃娃们凑一桌,想不见面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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